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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4-1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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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10:45am,再监视 “从牢门到窗户是七步,从窗户到牢门也是七步。”当年波兰作家伏契克在二战时德国纳粹牢房中写的名句照样也适合七十年后身处美国联邦监狱的我。常常在踱步之中,在这斗室如困兽般的来回游走之中,我回味造化弄人,因果无常。十八年前,把我万里迢迢从中国接到他的最高学府读书,如今,在机场对我守株待兔,虎视眈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投入监狱。那从天上摔到地下的,是我还是美国? 囚室的铁格窗外,初春的北美天空一扫清晨的迷雾,呈出一如既往的湛蓝。些许白云随意地飘挂在天穹,与监狱高墙和铁丝网形成紧张的对比。阳光齐刷刷照进我的囚室,满屋通亮。站立窗前,眺望这令人心醉的纯净的天空,我想象远方树林中的树枝在随风飘动中悄悄发芽。我转过身,脱下囚衣和汗衫,赤裸上身,任这射进窗户的阳光洒落在我身上。我拿起桌上的圣经,边读圣经,边转动身体,让阳光照射我苍白的身躯。 “不但如此,就是在患难中,我们也夸耀,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盼望不至于蒙羞;因为神已经借着所赐给我们的圣灵,浇灌这我们心里。” “因我们还软弱的时候,基督就照所定的时期为不虔诚者死了。” “为义人死,是少有的,为仁人死,或者有敢做的;唯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就在此将他自己的爱向我们显明了。”(《圣经》罗马书五3-8) 身处厄运,还有什么能比读《圣经》更能得到解脱与拯救的呢?如果说万恶者在美国,那大爱者也一定在美国。正是这大爱者使得《圣经》成为美国监狱最常见的读物,也正是对《圣经》的阅读和领悟伴随我度过囚禁的最艰难时光。 初入监狱,我读的是简易版本的英文《圣经》,CEV版本(contemporary English version),语言朴实流利,通俗易懂。我把它当作小说来看。以前在美国和深圳,身边总伴有《圣经》,但一直没有机会认真读过。到搬到Wyatt监狱,这简易本找不到了,拿到的是经典版本的NKJV(New King Jamei Version),难懂一些,好在Gloria总写信来传福音,是一个弥补。后来,我在波士顿有过一面之交的美籍台湾人林举贤老师热心,寄来精装中文恢复版的《圣经》,才彻底解决问题。 刚收到这本中文《圣经》的时候,我不知何人所赠,但令我喜出望外。我当时像收到宝贝一样捧着书回到囚室,关上牢门,将书摊在桌上,翻到“马太福音”第六章的主祷文,刚念到第一句“我们在诸天之上的父”就热泪盈眶,眼泪直往下流。从此之后,《圣经》于我已经不再是故事,而是字字珠玑,读来如沐春风。后来。林老师数次专程从波士顿来探监传福音,更是让我体验到神的指引和圣灵的启示。 我治学多年,经商多年,近三十年来,与许多其他中国知识分子一样,我在学习西方之中寻找富强中国之道。然而,在真正接触《圣经》之前,我秉持的“经史子集做人,西洋文化格物”,依旧还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民族主义实用做法。实际上,也许是民族主义的自大心理,也许是对事物不求甚解的态度,我在此以前对西方文化的根源,特别是《圣经》,是相当排斥的。没想到,在美国联邦监狱,我补修了自己在哈佛大学没有上的西方文化课—《圣经》。 学习了两章“罗马书”的经文之后,我的囚室日光浴也接近完成,而狱卒Sam也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上午的监视工作。晒完日光浴,我身体暖洋洋的,读完圣经,我心里暖洋洋的。 我重新穿上衣服,将床上的枕头和棉衣铺在囚室的水泥地面做垫子,然后倚墙坐下。我左侧是堆放报纸和杂志的墙角,右侧是床,底下堆放一袋副食品。时针指向11点,我拿出几块饼干,抹上一些花生酱,边吃边等待午餐的到来,同时翻阅报纸和杂志。 我们这个监仓的犯人,以候审犯为主,多为没钱没势的,或者案情特别严重的,否则都取保候审了。相比之下,我肯定算是有钱的,因为整个监仓七十多犯人每天的六份报纸,我一个人就占了五份。我的《纽约时报》有不少犯人会排队传阅,遗憾的是我的中文报纸《世界日报》和《星岛日报》没有其他犯人看得懂,只有狱友越南人Long。他在入狱前喜欢看中国电影和电视剧,几乎能认得出每一个华人影视明星。却不会说中文。他会拣了我的中文报纸,挑中影视版,色迷迷地盯着女明星看。 当初关在芝加哥MCC的时候,我也从垃圾箱捡废报纸看,但很少看到中国新闻。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记得只见过两条关于中国的新闻,一条是大陆的熊猫终于送到台湾去了,一条是四川地震的死难学生家长状告学校未获批准。现在我可是鸟枪换炮,过足了新闻瘾。   奥巴马执政,给许多人带来希望,包括许多犯人。我不怀疑他在众望所归之下,新官上任烧出的三把火会挺像样子,但我担心的是,继布什任内美国政府借反恐而积聚的诸多特权,一定会以奥巴马加大政府预算、扩大公共开支,借拯救经济的名义,进一步膨胀而不可收拾。这样一来,美国政府的垄断权力越大,越加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这两天美国媒体有个不大不小的新闻,报道的是二位法官,像流水线作业一样高效为一家私营监狱输送少年犯人,以此获得巨额回扣。许多本可少罚轻判的少年犯稀里糊涂的就被投入法官拿回扣的大牢,有的连律师到庭的机会都不给。偏偏这两位法官的豪华游艇取名为“Real Justice”(谐音“真正的正义”) 法官腐败的个人行为并不能解释当今美国成了全球首屈一指的“犯人之国”。据媒体报道,全美至今有300万在押犯和430万假释犯,如果算上之前有案底的犯人,估计总数接近三千万。以美国三亿人口的国度,其十分之一的人口犯过罪,或者进一步说,成年男性的犯罪率可能有五分之一。其之所以为“犯人之国”或“犯罪之国”一定有其政治性的制度性原因,但我等外人虽是旁观者清,却不便妄论。 相对来说,中国的形势,尽管局部问题众多,但整体态势令人鼓舞。通常,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基本遵循三项原则:正面消息必暗示威胁,负面消息必谴责专制,且负面消息多于正面消息。比如,明明是广州地铁的飞速发展,他们会说我们的造价便宜,暗示我们的人民币便宜了对他们造成威胁;明明是中国援助非洲取得积极成果,他们会说中国唯利是图,破坏环境;明明是中国失业率随全球经济恶化而上升,他们则不无恶意的说这下中国军方可捡到便宜人才。所以,我在看美国媒体关于中国的报道,通过前述三项原则,反面思考,才能了解发生在中国的真实情况。否则,被他们的媒体所左右下的中国新闻,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真会天天为中国惶惶不可终日。 美国媒体不会放过任何分裂中国的机会。审讯陈水扁,美国报道说“缺乏灵活性”,暗示马英九的暗统思想。西藏问题,这几天又大肆炒作中国黑客窃取**电脑机密的新闻。最有意思的是**问题。美国媒体拿释放关塔那摩军事基地的一些**恐怖分子来说事。当年美国军队从万里之外把这些人从阿富汗作为塔利班恐怖分子抓来,本来还疑心中国支持,弄得中国政府赶紧撇清关系,声明这些人是**分子,并为山姆大叔帮助中国抓了分裂分子而拍手称快。现在,美国政府无奈要释放这些人的时候,这边的媒体又说,把这些恐怖分子嫌疑人留在美国给与自由比送回中国好,因为他们的“人权”会得到保障。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令人摇头。 蹲坐墙角地面的枕头坐垫上,耀眼的阳光从头顶的窗户直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漂浮,颗粒不多,足见美国大地空气的清洁,连监狱也可席地而坐。遥想我在深圳的公寓,紧闭的门窗之内,不知蒙上了多厚的灰尘。记起当年纳粹德国主管媒体宣传的戈倍尔元帅对当时的美国战俘不无讽刺地说过:你们这些美国人,连军服都是破衣烂衫,一看就知道是东拼西凑赶制出来的,你们政府打发你们就像慈善机构打发叫花子一样。 对个人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国家来说,六七十年过去,其实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