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 标签: 狱中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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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7-2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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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9:45pm 收监 收监了,犯人们依依不舍的离开监仓大厅,哪怕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狱卒Sara和来接班的Chris像赶小鸡一样把大家赶进各自的牢房。我做完夜间锻炼,随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远离了深圳,远离了商场的搏杀和灯红酒绿,远离了天伦之乐和一切身外之物,我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过着平静的囚犯生活,心如止水。Gloria劝我,说我入狱相当于人生乐章中的一个休止符。我不知道这休止符将休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休止符之后的旋律究竟是什么。但是,那个所谓的“儒商”,那个在深圳做元器件分销商老板的,那个整天开会、训人、见客、写行政指令的吴总或老吴或吴先生已经遁出江湖。于我,囚犯生活只要有光亮,只要能看书,只要能写字,每一天都是不断修身养性的日子。 我拿起一支铅笔,铺开稿纸,继续《狱中一日》的写作。刚入狱的时候,我开始写日记体的狱中随笔。后来,我进一步写二、三千字一篇的杂文。现在,我进入到数万字的写作。我不是作家,我只是知道,这狱中的生活,没有读书和写作,将无异于行尸走肉;我只是知道,枯坐这牢房的斗室,一如当年过五关斩六将的考取南开和哈佛一样,非一般人力可为,实属命运的安排。从入狱理解圣经之后,我内心深处感到,这也许是冥冥之中神的拣选与旨意。 初入狱的阶段,我有过焦虑与失眠。中间的时候,我依然不改对下属颐指气使的毛病,甚至在监狱打出的电话中还对他们发脾气。现在,我好多了。我更加强壮和健康,我的心态反而比入狱前更加平静。我似乎找到了赞美与感恩的源头活水,我学习着,努力从哪怕是自己的敌人,从那陷我于不义的人的眼中发现神性的光辉。我整日孑孑一人,但我不再孤独,而是满怀喜悦的阅读、思考和写作。我将狱中的见闻记录下来,我将一个联邦监狱囚徒的心灵涟漪与灵魂的激荡记录下来,我在见证这个国家与文明最难得最阴暗的一面。 毫无疑问,美国是当今世界最先进文明的代表国家,美国人民也是最受上帝眷顾的一群人,既便在联邦监狱,我也时时和处处能感受到美国人的善良和纯朴。同时,我也在监狱里进一步见证了世界各地人们对美国的向往。然而,美国监狱人满为患,美国庞大的监狱人口对美国经济产生了学生的负担,并随之产生一系列的社会问题,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发生在我本人身上,以及众多其他美国监狱犯人身上的冤曲已经不是个别的、局部的案例,而应该是政治性和制度化的产物。如同美国财经精英对金融衍生指数的不断创新导致其金融海啸和经济危机一样,美国监狱人口的“大跃进”则是美国政治精英们在政治挂帅旗帜下推陈出新的结果。如果说美国经济问题的深层原因是其不受限制的贪婪所致,那么,美国在政治正确前提下的司法创新则是后冷战时代美国作为世界超级强权的直接反映。实际上,这不仅说明美国当今政治精英们的首先困惑,同时也预示美国在二战结束近半个世纪所营造的社会理想,在冷战过后的十几年间逐步滑向乌托邦的边缘。 四、五十年前,***在中国发起的阶级斗争和“文化大革命”将中国拖入一场与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的浩劫之中。经过近三十年来的改革开放,中国人至今都没有完全摆脱这场人为浩劫造成的阴影。孰不知,当初的阶级斗争和“文化大革命”正是从政治正确之名行社会退步之实的乌托邦产物。 以我本人被关押候审近五个月来的观察,美国联邦监狱已经成为美国为维护其既得利益和世界霸权的“阶级斗争”集中营,参照中国当年阶级斗争的分析方式,这个集中营的“阶级敌人”由以下成份构成。 一、    地主:黑人。他们似乎是天生的“罪犯”,是美国监狱经久不衰的成员。值得注意的是,黑人罪犯的比例在美国有逐年下降的趋势。 二、    富农:有色人种。这些人主要是移民和外国公民,以拉丁裔为主。他们中的许多人不适应美国生活,连美国话也说不好,常成为种族歧视的牺牲品。随着联邦监狱有色人种的增多,也许有一天干脆直接改名叫“联合国监狱”好了。 三、    走资派:*品和武器*私贩。这是美国政府常抓不懈的人员,正如毛主席当年的话,“走资派还在走!”特别是*品*私,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政府怂恿*品生产国的存在,才使得*品屡禁不绝。因为这样一来,美国就可以在该地区有借口保持政治与军事控制。 四、    ***:恐怖分子。截止到2008年底,美国FBI的“恐怖分子”的名单已达100万人。也许我们三个同案犯的大名也赫然上榜。谁让FBI的反恐放大镜那么威力无比呢? 五、    右派:经济、金融犯罪分子。这都是有钱人干的事,如逃税、诈骗等。特别在美国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这些“右派分子”就容易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六、    坏分子:社会治安和伤风败俗分子。在美国也有“严打”,比如最近抓获的索马里海盗,是美国半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抓获的此类罪犯。目前联邦法庭伤脑筋的是搞不清楚其中一名海盗的年龄是15岁还是18岁。 尽管本人在美国受过正宗的社会学与历史学训练,但本人在联邦监狱所作的观察及思考无疑是在局限的、个人的、片面的。我始终牢记常识的智慧,“当你把手指向别人的时候,别忘记,另外有三个指头指向自己。”同是,我不得不说,联邦检察官的过度泛滥的搜查、逮捕、指控他人的权力正是美国这个民主典范国家长期以来指责别国专制**者的关键特征。请不要忘记,纳粹兴起的时候,德国人民与今天的美国人民一样的善良!   写到这里,新接班的狱卒Chris夜间巡查的脚步临近。我从书案边站立起来,向他点头,而他则报之以微笑。Chris是个好人,白人高个子,有点驼背,三十几岁的样子,对犯人总是轻言细语,似乎觉得政府把我们抓错了一样。他当班的时候,不知为何犯人闹事的反而少,而他则常抓把椅子坐到监视器看不到的墙角发呆。今晚Chris当班,明天的检视会轻松一些,犯人们可以不必从被子里出来,也不必下床起立了。 我拿出泡好的冰镇牛奶,把枕头搁墙角当坐垫,然后从右边床下副食品袋中拿出面包、花生酱、果味Cereal。我转身靠墙坐在枕头垫子上,就着牛奶Cereal,吃着花生酱三明治。我小心翼翼的吃着、咀嚼着,不去碰到肿痛的槽牙。这身边的副食品袋中,一半以上的食品都是Keefe牌子的。据说,这是一家经营监狱产品的上市公司,获得了前总结夫人劳拉家庭的持股。我不知道真假,但这面包是全麦的,比Bruce当餐巾纸来抹嘴巴的犯人配餐面包要好吃得多。这花生酱也正适合我的牙口。我得说,这样的点心我从入狱以来百吃不厌,比监狱配餐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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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4-16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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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仓大厅的天花顶灯已经熄灭。周六看完电视球赛的犯人们已渐渐恢复平静。独享一间囚定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像在家里一样,边看书边睡觉,整夜不熄灯。 我抽出床角的《红楼梦》上卷。这是我在看入狱以来的第二遍,明显感到后四十回的续作与原作水平相比的高下之分。人到中年,是可以看《红楼梦》的年龄。我赴美的行李中就有一套豪华精装版的《红楼梦》,被捕后,我的一应行李物件俱被FBI搜去做证据了。我那豪华精装版的《红楼梦》是带插图的,三册一套,如今随我的行李箱不知躺在哪个FBI或检察官的办公室里。后来,我找国内帮我订了这简装版的寄来,因为狱中只能接收简装图书。这寂静的夜里,在吃过加餐点心之后,在牙痛不那么厉害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细细品味这地球另一边咱祖国二百五十年前空前绝后的作品。 大约曹雪芹逝世的十三年后,美国也出了一件空前绝后的作品。有个叫托马斯•杰佛逊的,写了一篇《独立宣言》美国就是以这篇文章立国的,并且成为当今世界超级霸权。这篇文章在我床下的《美利坚百科全书》第八册中才只占一页的位置,几千字而已。 如果说《红楼梦》中大观园的沦落预示了大清帝国的衰败,那么《独立宣言》中天赋人权的大旗则拆开了人类历史民主政府的新篇章。我可以肯定,在二百多年后的今天,曹老先生于今日中国之北京找到的大观园会假的、仿造的,而杰佛逊老先生于今日美国之华盛顿找到的《独立宣言》则一定是真的。不过,《红楼梦》的艺术价值永存,而今日美国政府之《独立宣言》的立国精神是否还在?则另当别论! 结语: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当一天犯人,坐一天牢。   后记: 与本人无亲友关系之监狱中人名均系虚构。 Arthur于二个月的开放审判后由陪审团定罪,全部指控成立,预计刑期二十年。 2009年4月23日,波士顿联邦法庭,检察官对本案提出第一次追回指控,同案三人均表示不认罪。控罪涉及涉嫌违规出口中国的三项元器件产品,总计美元出口额 2000美金。 本文完稿后,本人用手将松动之槽牙拨下,后狱医诊断为牙周炎后再手术拨牙一颗。 动笔于2009年3月28日周六,完稿于2009年4月27日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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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4-15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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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8:00pm 夜间活动 我从睡梦中醒来。牢门外一片熟悉的嘈杂。快到夜间活动的时间,犯人们开始不耐烦,急着要狱卒开门。有的在“呼、呼”拍门,有的吹口哨,有的学各种怪叫,不一而足。有一个学大猩猩和另一个学鸡叫的,一唱一和,惟妙惟肖,引来各牢房犯人的哄笑,大家纷纷以更大更响的拍门声和一连串轰隆隆哗啦啦的抽水马桶声来表示喝彩。 我躺在床上笑了起来。狱卒总是会晚几分钟而开门,而偏偏有等不及的犯人,似乎要把门踢烂了,狂燥不安。 最近,总是在此时的闹门声中,一股清脆嘹亮的女声,哼着“啦啦……”不知什么的调子,响彻整个大厅。搞不清楚从哪间牢房,总之这单调尖细的女声旋律,在男性监仓夜晚一片野性的喧闹声中,显得异样的阴森和刺耳,“啦啦……” 不久,“嗞嗞”的声中,牢房门开了。犯人们蜂拥而出,奔向各自的位置。有的占据看电视的最佳餐桌,有的冲向微波炉,更多的是冲向电话。我一跃而起,趿上拖鞋,带来准备好的换洗物品,往冲凉房奔去。我的牢房离冲凉房近,所以轻而易举占住一间。 入狱之初,我对美国监狱最大的恐惧倒不是酷刑或暴力,而是他们臭名昭著的性侵犯和同性恋,以及因此导致的爱滋病。刚到芝加哥MCC的时候,每个犯人手中二本小册子,一本是《犯人须知》,另一本就是《如何预防性侵犯》。在Wyatt监狱,则是节省纸张,干脆将这二方面内容贴在公示橱窗,广而告之。然而,美国监狱的暴力和色情,似乎只存在于好莱坞电影之中,仅仅是局外人的想象而已。 在芝加哥的MCC,我住的那一层监仓刚好有几间精神分析诊疗室,经常出入几个年轻貌美的实习医生。我曾经看到有个年轻犯人站在那实习医生办公室门边迎面对她手淫的。当然,这可怜的小伙子随即就送去关禁闭了。后来,在俄克拉荷马的联邦犯人转运中心,我看见过二个犯人钻到同一间冲凉房洗澡的事情。除此以外,我未接触过任何一起其他的性侵犯或性暗示的事件。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对我这个来自中国的亚洲人感兴趣。在芝加哥的MCC,我遇到过一位叫Johnson的白人老弟,就对我兴趣盎然。他四十多岁,一头披肩长发,嘻皮士的样子。他要我教他中国功夫,我说我不会。他问我,“你真是中国人吗?”我说我是真的中国人,住在中国。他说,“如果你是中国人,怎么可能不懂功夫呢?”在Johnson的心目中,中国人和功夫就是同义词。接着,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在我面前摆开架势,舞拳弄腿的,还运掌在我面前挥动,虎虎生风,口中还念念有词,搞得我在一边的墙角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后来,我才发现,这Johnson老弟是个精神病的疑似病患,专门送到这儿作精神分析诊断的。 冲完凉,收拾好换下的衣物,我回到牢房。我拿出一个塑料杯和塑料袋,到监仓大厅的水池边注入一杯开水,装好一袋冰块。回来,我将牛奶泡好,然后放进塑料袋中冰镇起来,准备好睡觉前饮用。 平时,我在这个钟点正是排队等着打电话的时候。一般我在中国时间上午8:30到9:00之间开始与公司的同事联系,了解那边的情况,并对他们进行鼓励和建议。现在周末,公司不上班,我已不用与别人去争抢这电话了。我无所事事,来到习惯呆的监仓电脑房,里面只有来自肯尼亚的黑人Bill在打字机边打字。 我推门进去,Bill抬头对我说了声Hi,就又埋头做自己的打字工作去了。Bill年轻,25、26的样子,扎了二个冲天的碎花辫子。他态度和蔼,和我关系不错,会主动跟我商量好用打字机和电脑的时间。我跟Bill打趣说,周末该休息了,别那么辛苦了。这小伙子最近很拼命,一幅与检察官誓不罢休的样子。Bill说自己的房子和银行帐户都被FBI给封了,结果连支付律师的钱都没有,所以他只好自己做辩护准备。我说,“Bill,你难道想做Bruce第二吗?”Bill叹了口气,说,“那我坐在这等死吗?” 我们监仓的许多人实际在拿Bruce背后开玩笑,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与联邦司法体系抗争是无意义的。相反,你越抗争,这刑囚的网把你捆得越紧。大家认为,Bruce就是一个反而案例,尽管我们都承认他的诉讼知识和经验的丰富。所以,与其抗争,不如认罪,正如中国俗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Bill说他一家在他很小的时候移民美国。如果他被定罪,他在美国的身份有可能丧失,而他要因此被遣返回肯尼亚去。我开玩笑地说,“我正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去。难道你不想吗?”Bill悲哀地说,他在肯尼亚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说他的亲戚、朋友、同学、情人全都是美国人,而把他送回肯尼亚等于送他回一个陌生的国家。我摇了摇头说,“哦,永恒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Bill听懂了,哈哈大笑,用手点着我。我吩咐他注意休息,开门出去了。 Bill打字的声音在继续着。我们监仓的电脑室,有两台电脑和打字机。电脑只是两套司法数据库系统的终端机,一套用来查询联邦法律文件和案例(Lexis),一套专用于司法专业名词和移民类法规查询。平时这里都要排队使用。在今天这个周六的晚上,大多数都在看电视,只有Bill还孤零零的在用打字机在为自己的年华和未来寻找方向。 我习惯性走到监仓一角的犯人告示栏,里面张贴的依旧是一些老文件,比如《犯人须知》、《如何防止性侵犯》、《最新菜谱》、《各监仓卫生评比结果》等等。在告示栏的一侧,是犯人邮箱,我们可以寄送信件(但不能封口)和犯人请示报告。邮箱的一侧是我们的监仓书架。Wyatt监仓的犯人图书是我呆过的监狱中质量最好的,管理也是最佳的。其他的监狱除了小说就是圣经,而这边的图书能看到精装本的《读者文摘》精华本,还有一些早期的经典书籍,小说以外的大部分书都是精装书,同时其小说的科类和数量也比其他监狱多。当然,这里最好的藏书,《美利坚大百科全书》,基本都被老吴收藏在自己的囚室里了。管理方面,监仓书架每天会和其他监仓轮流交换,这样犯人都有更多的图书选择。 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西班牙语似乎成了美国联邦监狱的官方语言,在犯人告示栏,在图书书架,在各类犯人表格,以及监狱的电视频道,一律有西班牙语的安排。这充分说明说西班牙语的墨西哥人在美国联邦监狱举足轻重的位置。相对来说,只有在Wyatt监狱,我才第一次看见过中文图书。在图书馆工作的Richard有一次给我找来一套破旧的梁羽生写的《女帝奇英传》,让我欣喜不已。二十多年没看过武侠小说的我,居然跑到这美国监狱来过了一把武侠小说瘾。当时,我一高兴把自己手边的一本中文书《我在联邦监狱的日子》也放到仓书架,希望其他监仓的中国犯人与我分享。这本书是西北政法大学的一位在国内做检察官的老兄写的,是他在联邦监狱蹲了两年的经历记录。他在2000年初访美时,莫名其妙的卷入“人体器官买卖”的丑闻之中,两年后居然通过公费律师争取到了无罪释放。书中所写,让我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我在这本书的扉页用铅笔题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寄希望国内来的狱中难友与我一起互勉而渡过这狱中岁月。 浏览完书架,没发现什么好书,我来到监仓大厅的一角,在靠近操场的位置,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开始了夜间的锻炼活动。这儿离电视机远,僻静一些。我在周边绕着小圈子散步,边做着准备活动。和我的晨练类似,我要分别做俯卧撑和拍手跳,只是呼吸调理和意念打禅的不做了,这样省时间些。我一边做着夜间锻炼,一边等着送药车的到来。最近,我经狱医同意,每晚准许服药一次,治疗自己惯常的胃病。 “Med-line(看病排队)!”狱卒高喊一声,犯人们纷纷迎着送药车排起了队伍。我端着水杯排在队伍的前面。狱方每天送药三次,由护士推车到监仓大厅,犯人则自备水并排队当场领取药和服药。或许是我的前辈吴晓雷暴毙牢房起了作用,Wyatt监狱也是我呆过的监狱中医疗服务最好的。比如我的胃病,他们不仅给我开出常用药,居然还对我认真的取样化验,准备进一步用抗生素治疗。我以前在芝加哥MCC的时候,仅犯人入狱例行的胸片拍照,几分钟可完成的事情,狱方竟然让我来回跑了三次,前后花了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才得以完成。 我排到护士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并出示自己的胸牌。护士名叫Jerry,小个子白人,手脚麻利。他迅速翻到我的病历卡片,我则趁机满脸堆笑,哀求Jerry给止痛片治牙疼。Jerry默不做声,找出我的胃药(奥美拉锉)之后,顺手从边上的一个大药罐子中倒出一粒药丸,一起放在我手上。我点头哈腰地致谢,将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然后用水杯喝水吞服,再向一旁监视的狱卒张口伸出舌头,表示药已下肚,没有藏匿,才离开队伍。 我回到监仓大厅一角,继续我的夜间锻炼。我知道这止痛药又能让我今晚睡觉安稳了。监狱生活,如果能像老吴这样把身体越练越好,把坏习惯渐渐改掉,反倒不亚于去了一趟疗养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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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4-1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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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6:45pm 夜检 回到牢房,我躺在床上打瞌睡。我听到牢门“哐”的一声被狱卒合上,知道夜检时间到了。本来每天晚餐前狱卒分发邮件,我会在高高兴兴拿到邮件后,忍着不看,直到吃完晚饭回到牢房,才静静的一个人阅读。亲友同事的信件是我晚餐后最佳的短甜点。可是今天周末,没有信件收了。 我起床,习惯性的在牢门的铁窗门洞张望了几眼,发现大厅的挂钟比我的电子表慢了几分钟。然后我又转到囚室的窗户,看了看铁格窗外黄昏的天空。被捕入狱前的我,每天要到晚上八、九点才下班,经常九、十点吃晚饭。如今,作为联邦犯人的我,居然七点不到就已经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真是判若两人! 我把准备冲凉的换洗衣服和香皂及拖鞋准备好,等8:00pm开门之后好冲出去占冲凉房的位置。然后,我在囚室继续踱步,从牢门到窗户是七步,把额头搁在窗户玻璃上顶一下,再从窗户到牢门又是七步,再把鼻子贴在铁门门洞的玻璃上沾一下。Sara检视的脚步声渐近,到她看见我在里面踱步,就一声不响的走过去了。 检视完毕,我随即上床。和衣钻进被子,又准备睡一觉。入狱以来,我一直睡眠不错。几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Sleep like a baby的真正含义,就是心无旁鹜真正的。当然,也曾经有过焦虑失眠的夜晚,但整体说来睡眠质量比以往好多了。 有一次在餐桌上,我们几个犯人聊起睡觉的事情,因为利比亚人Michael总是睡懒觉,早上见到他常常是一头乱发,像被电击过一样。我说我在监狱一般能睡七个小时。我认为每天睡眠接近八个小时就很满足了。 “傻瓜!”波士顿人Simon打断我说,“在监狱有觉不睡干嘛?睡得越多,刑期越短;睡得越少,刑期越长。你懂吗?”我一笑置之。确实,这里像Michael和Simon的犯人,每天除了七、八小时吃饭前后清醒的时间,其它都梦周公去了。 以前,我在哈佛读书,每天只有五、六小时的睡眠。有一次,我忘了给助教我的一份作业,我跟助教解释,最近睡眠少,只有五个小时,忘做作业了。助教对我说,“老兄,你比我多一个小时,我每天才睡四个小时!” 如果成功以牺牲睡眠为代价,而失败则以香甜睡眠为补偿,那么,这种失败倒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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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4-14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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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5:45pm 晚餐 正站着看电视新闻的时候,周边桌椅一阵移动,不少人起立,我知道晚餐要开始了。犯人们纷纷在餐车前排好了队伍。Bruce向我招手示意,他会给我领餐盒,所以我直接端小杯去餐桌边把椅子放好就行了。 今天的晚餐是米饭肉末,两片面包和一碟胡萝卜,一看就是倒胃口的饭菜,怪不得今天下午那么多人排队做饭。Arthur问我要不要吃他的米饭肉末,我说不要。他打开一袋鸡肉罐头,就着面包与胡萝卜作为晚餐。这鸡肉罐头2.50美元一袋,要犯人自己计购。 我看Arthur不喜欢吃米饭,就给他们讲以前同餐的Simon关于米饭的一个笑话。Simon是个土生土长的波士顿人(Bostonian),四十多岁,一口纯正的波士顿腔,说话的时候,有点像老电影明星AL Pacino,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有一次我们也在吃米饭,Simon问我们,“你们知道哪个国家的大米最好吃吗?”他们都看着我,我说,“应该是日本和泰国。”Simon断然说,“错了,是菲律宾,而且真正的大米是金黄色的。”他看着我疑问的眼神,加强语气说,“金黄色的大米才是最好吃的大米,白色的大米都是加工过的。”我说,“Simon你吃过这金黄色的大米吗?”他说没有,是从电视里看到的,我当时“噢”了一下,没再吱声。 我跟Arthur和Bruce说完我的笑话,结果这二人也是“Oh,yeah”几声,似乎没听懂,最后我只好跟他们解释,天下的大米收割的时候都是金黄色的,因为稻谷的壳是金黄色的,而去壳后里面的大米都是白色的。结果他们才会意的笑了起来。 今天下午我和Arthur都有探视,而Bruce说自己还是照旧在监仓的电脑房准备他的法律文件。监狱给每一监仓的电脑房配打字机一台。犯人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打字机做自己的法律文件。不过,我看这Bruce用打字机做的文件,一丝不苟,有专业水准。他自夸说他做的文件,他的律师只要签个字就可转呈法庭,连改都不需要改。我确信无疑。 晚餐时的监仓大厅,一些新的面孔悄然出现,一些老的面孔默默消失。Arthur说,他了些离开这个监仓的犯人中只有一个是“walk out free”(无罪释放),而且是检举揭发他人才走出去的。Bruce说,这联邦司法系统是一条生产犯人的商效生产线,由FBI办案、检察官起诉、律师辩护、法官裁决、陪审团定罪、缓刑官判刑、监狱服刑、假释官假释这些环节构成。他说,那些不是通过双方交易而通过开庭审判宣判无罪的案犯对这条生产线来说就等于出了一个次品,因为这对联邦政府是很没面子的事情,相关FBI和检察官都可能因此降级甚至被辞退。 我不由得想起了李文和案。十多年前,华裔美籍科学家李文和蒙冤入狱,联邦政府指控他非法向中国转让违禁军事技术落后,最终在约十年后,连同媒体一道对李道歉赔款了事。然而,既便如此,联邦政府还是逼李承认“非法下载机密文件”以促使自己的面子。Bruce说,一旦你上了这条生产线的流程中,以联邦政府掌控的设备和资源,不愁查不出你过去五年内乃至十抽内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个污点。就算你没有污点一生清白,那些FBI人员每人手头都有不少污点证人可供使用,想让人附着说说什么话就可以说什么话,想有什么证据就可以出现什么证据。 我说,这样黑暗的司法系统,难道你们的媒体不报道?难道美国的媒体不是世界上最公开、最强大的吗?Bruce开玩笑说,除非在中国发表,因为美国的媒体如果没有我们这些犯罪分子存在会失业倒闭的,而美国社会如果推动了我们这些犯罪分子,就会睡不着觉,许多人会问,“坏人都去哪里了?” Arthur边吃他的鸡肉边摇头说,“Alex,在联邦监狱,休谈价格体系正义与公平。记住,这只不过是FBI在与我们玩的一个猫与老鼠的游戏。我们是一群关在司法迷宫中的老鼠,只有极少数优秀的或幸运的能逃出这个迷宫而毫发无损。一些人将在这个迷宫中终老一生。那些服完刑期,走完这个迷宫全程的,终将伤痕累累,有一半的人会被留在社会被贴上前科的标签,用以警示世人,永世不得翻身;而另一半的人将会被放到外面羞辱示众后,还会被抓起来,在这进出监狱的挣扎之中,终老一生。“ 隔壁桌上吃饭的黑人Grey听到Arthur讲的,也转过身来插话,他说,“Alex,别听Arthur的牢骚话,什么阴谋论、猫与老鼠论。这是很简单的事,就是因为美国太有钱了,才可以在监狱养得起这么多犯人。你知道吗,美国有全世界最大的监狱人口,高达三百万在押犯人。联邦与各州政府为每个犯人开支每年四万美元。你想想看,这是多大的一笔政府开支?”Grey是在银行工作的,对圣经几乎倒背如流。他其实比Arthur更加愤世嫉俗。我想了一下,说“1200亿美元!”Grey翘起大拇指夸我,说,“对极了,你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养得起这么多犯人吗?”他大手一挥,激动地说,“没有了,再也没有了!美国的经济危机正在告诉我们,这样的政府将以破产来解放我们!” Sara的尖嗓子打断了Grey的高论,我们几个人都会意地笑着起身,收拾餐盒,纷纷送回到餐车,然后回到各自的牢房。 我的牙痛在吃过晚饭后更剧烈了。我漱了口,躺在床上休息。我想,Grey说得没错,布什政府执政以来,据报道其制造犯人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其经济发展的速度,八年来超过100%的监狱人口增长。 “笨蛋,是经济!”当年克林顿打败老布什选战的一句名言,又成了小布什无法逾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