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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做王小寒。我是个猥琐男。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是个猥琐男。我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只是没有人会说出来，而已。 每当我想到，我是个猥琐男，并且，我知道，这样的命运将永远和我的灵魂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忧伤。 -------- 我 出生在中国一个极为普通的北方二线城市中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无钱无权无势。小时候，我就听父母说，要好好读书，这样的话，我就会有 一个灿烂的人生。小时候，我从书上读到那篇有名的“劝学文”：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合上书本的时候，我轻轻 地抚摸着这些文字，指尖感到些许的酥麻，仿佛我的梦想就那么近。 我把对这个理想的笃信不疑深深地贯彻到我的人生中。从进入学校开始，我就一直是全班，全年级，甚至全校的佼佼者。从小学考入县城的初中，再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我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在所有的同学和老师眼里，我就是未来的国家栋梁，未来的领袖，未来的天之骄子。 高 考的时候，我承载着父母和所有亲戚朋友们的希望和梦想，成为了全省的高考状元，进入了中国第一学府，北京大学。我的名字被报纸带回家乡的时候，看着大红的 喜报，父母都高兴得哭了。我仿佛感受到了曾经的封建社会中的那种无上的荣耀，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我已经是金榜题名了。临走的时候，我又把那篇劝学文 读了几遍，我越来越确信，我正在向着我的梦想坚实地前进。 -------- 当我到了北大之后，我还是一如既 往的努力读书。我一直以来笃信的人生信条，好好读书=灿烂人生，从来都未曾动摇过。然而，在北大这个被我一直认为是现代中国的翰林院的地方，却让我觉得有 一些迷茫了。我意外地发现，我在北大的同学们，并不全都是努力考上北大并且和我遵循同一个价值观的人。北大校园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官僚子弟和富豪子弟。 他们在校园附近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属于他们的人生。他们开着鲜红的跑车，车里载着靓丽的美女。他们从不需要学习，从不在乎成绩，却永远被教授和同学们宠着追 捧着。在他们享受北大的同时，也让我这样的孩子惶惑不已。 这是怎么了呢？我开始努力说服自己。即使是在曾经的翰林院，也有 那些纨绔子弟们飞鹰走马，可国家的希望在我们这些一心追求道义和真理的人。我想，只要我好好努力，无视那些纨绔子弟们，我一定会成为欧阳修，成为王安石， 成为陈廷敬，成为翁同龢。我坚信，当我最后功成名就配享太庙的时候，他们早就灰飞烟灭，成为粪土，或抄家，或流放，或革去一切功名爵位。 我更发奋的努力了。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过如斯罢了。只有在偶尔的一刹那，每当看到那个身为校花的她的白色裙子飘过窗前的时候，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想，她终有一天，会看到我的。 --------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以优异的成绩，走向了，在我看来，人生的另一个高峰。我被传说中的世界第一学府，哈佛大学以全额奖学金录取为博士生。我的人生走到今天，我觉得，我绝对是个人生赢家。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努力得到了一个学子可能获得的一切荣耀。 可是踏上美利坚国土的时候，我发现，我更迷茫了。在哈佛这片我眼中的圣地上，如我这般优秀的学子和男生，却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一河之隔的另一所学术圣地麻省理工学院中深造的博士们一起，我们似乎成为了一个怪异的群体，叫做“猥琐男”。 这个称号的来源已经没有人知晓了。但这个群体的特性却很明显，孤独的男生，学术能力优秀，社交圈子小，对同样留学美国的年轻女生们垂涎欲滴，却屡屡被拒绝。不幸地，我也被归类到这个圈子里了。 到 了这个年纪，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是有荷尔蒙方面的欲望。我很用心地去追一个同样在哈佛求学的学妹。可惜，她对我完全不屑一顾。拒绝我的时候，她说，你 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会读几本书，连一点点优点都没有。你凭什么追我？其实你连读书都不会，你只不过会做几道题而已。我这样的女生，名校毕业，年轻漂亮，有 大把的优秀男人等着我选。跟着你的话，陪你一起做题吗？你将来除了撑死了做份普通的工作，勉强养活自己，还有什么未来？真的，你就别做梦了。 这个拒绝本身或许言辞并不算激烈，但对我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一直以来，我所信奉并且执行的人生价值和梦想，被无情地击碎了。原来，我是潦倒半生，一事无成的傻瓜。而且，未来，似乎也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充满希望。 -------- 在几番辗转之后，我还是交了个女朋友。她和我一样是留学海外的博士。她一点都不漂亮，也没什么乐趣，在生活之余，更显得乏味。在人群里，她几乎是会被立刻淹没和忘却的。可我没得选择。 我 们住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相爱，虽然口头上这么说。我知道，对我来说，真实的理由是，两个人住一起比一个人住要省钱。我知道她也这么想，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我们其实没有爱情。如果我算是悲剧的话，她就是悲剧中的惨剧。清华毕业，她除了图书馆和实验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人生。除了性子柔和一点之外， 我想我和她在一起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个女人。 -------- 每次回国的时候，都看到曾经北大的同学 们，那些被我鄙视过的，不求上进，更不用谈进入哈佛留学的同学们，他们都混得越来越好了。男人们一个个前呼后拥，手臂里依红拥翠，开着我一年的收入都买不 起的车，住着我一辈子的收入都买不起的房子。这些就是我曾经侧目过的纨绔子弟们。到这时我才发现，和他们相比，我才是个Loser。更可悲的是，我知道， 我大约没有可能改变这个状况。在这条向着悲剧的路上，我只会渐行渐远。 我困惑了。难道书里写的那些全都错了吗？难道从一开始，我就活在一个幻觉中吗？那个我曾经梦中爱慕无限的校花，早就嫁入了豪门。当时我所许下的那些愿望，现在看来连幻想都谈不上，最多算是幻觉。 -------- 我问我的一个朋友，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他 说，小寒，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你那么努力，那么聪明，那么艰难地考上了北大，又如何呢？北大在那些人的眼里，也就是随便就进的。更何况，光北大一个学 校，每年毕业的学生有几千，在你那个小城市，或许上北大是个挺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在这儿，你其实什么都不是。然后你又上了哈佛。你满以为，你真的很出色。 确实，你上学的学费都是大学给你的奖学金，以此鼓励你的优秀。可是呢，在别人眼里，有没有奖学金，又如何呢？别人可以自己承受学费。在你节省着算计着过日 子的时候，别人开着路虎带着漂亮姑娘们玩遍山山水水。你说，如果你是女人，你会选择谁？ 我说，可是我上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啊。这不就代表我的优秀吗？ 他 说，优秀个屁。你看，到现在你都没明白。你们这些拿着奖学金留学的，最大的炫耀资本，居然是去了什么学校。再或者，学校里谁得了诺贝尔奖，学校排名专业排 名今年进步了多少，你们都要拿出来吹嘘一下，仿佛那个光环可以被你分享一下。其实呢？说到底，谁得了奖也好，排名多少也好，都和你无关。要是你自己找不到 好的工作，现在一个三流烂校毕业的人，只要给你钱雇佣你，你就得叫爷。 他说，你还记得吗，你曾经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今 天做了人生的重要决定，就是去学一门什么课。你不觉得很可笑么？这么小的一件事，居然是你人生的重要决定。你说，女人也好，事业也好，怎么会来找你？最离 谱的是，你居然觉得那些富二代官二代都是没出息的人。你没可能也没有能力发现，他们的领域早就超出你可能认知的世界之外了。或许他们中间会有一些会成为纨 绔子弟，但如果说将来领导中国改变世界的，那只可能是他们，绝对不会是你。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一直以来，你引以为骄傲的东西，只不过是别人不屑一顾的。你努力了这么久，连别人的起跑线都没有到，而你却以为自己有多优秀有多独特。其实，真的，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 我叫王小寒。 是的，我是个猥琐男。我知道我不配也不会更没有一点可能拥有事业和爱情。我只是个活在幻觉里的猥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