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 标签: 狱中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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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5-19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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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10年1月13日,周三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要记下来。     好久不写随笔了,看到上一次是四十三天前写的,意识到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先是我在12月7日完成Hotdocs文件的分析整理,再是12月17日发出纪录片《我不是间谍》,然后在元旦前做了《狱中又一日》和《草木皆兵防中国》两篇文章,最后是这几天发生肺结核的事情。     截止到今天以前的情况,我已经写在《吴振洲传染肺结核经过》一文之中,今天是等X光结果。晚饭前我刚从医务室出来,一个女护士、一个Eric、一个叫Jerry的轮番对我诱劝逼迫,希望我在“潜在性肺结核治疗合同”签字,然后他们马上给药。这个女护士给我晃了一眼X光透视结果,说是没有肺结核。我要求给我一份复印件。她先是答应了,走进办公室复印,但转而又不给了,说是等一下给。后来我再问她,她又说要晚上才会来正式签字的文本,然后会给我。     我告诉他们我需要时间考虑。我的理由是,如果TB肺结核测试呈阳性,而X光透视正常的话,为什么还要必我签合同?Eric说怀特监狱600名犯人中,有75人已经呈TB测试阳性,而且都在合同签字了。我问他,在A和F监仓有没有人,这样我好咨询。可他有支支吾吾。最后,Jerry不耐烦了,把我拉到一间小房间,威胁我,不签字就马上送去关禁闭。他说,这样他们只会给我消炎的药,量体温之类。     我还是没签字,正在等他们关我的禁闭。我已经在F监仓。我不知道他们关我的禁闭就是把我怎样关法,是不是送到K监仓,还是取消我去A监仓的权利。     白天我给GFC打电话,不知何故我觉得他有点漠然。当然,他自己很小心,马上去做了TB测试。他让我晚上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能帮忙。     我的直觉是,医务人员在欺骗我。我肯定我已经是肺结核患者,但他们不肯承认。如果他们承认我真的是肺结核患者,就必须对A监仓消毒,并对所有接触过我的人进行检查。同时,还需要对我及其他潜在患者承担责任。这是他们不可能做到的。     我这两天陆续问了不少其他犯人,估计有二十多人。目前没有一个是TB阳性而且在服药。只有越南人Charlie以前得过,在转到我们监狱之前,他在所呆的监狱已经服药了,但转到怀特监狱后继续服药。其他没有任何人。我猜这个监狱一定有不只一个得我这个病的,但人数肯定不多。我怀疑,我很可能是被Charlie传染的,主要的问题A监仓这种通铺,不够卫生。     这几天我都是心神不宁。想到自己胸部有结核,有阴影,而且已经开始感到胸痛和气喘,喉咙总想咳嗽,有痰,我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是个病人了,弄得我锻炼也停止,看书也看不进去。     我其实是很怕死的人,至少是害怕肉体痛苦的人。回想自己一辈子吃过这么多苦,许多时候也挺勇敢的,我觉得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是啊,知其可为而不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就是这样的人。     今天在元月十一日的《星岛日报》,看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在头版下条的位置,题目是“中国商人著《狱中日记》,揭在美遭遇”。有意思的是当天的头版题目安排:头条是“不甘扮代工,两岸砸钱投矽谷”,配以副标题“着眼先进技术,冲击美国高科技业”;而下条的另外一个新闻是“美刊:华裔顶尖学者盼回流”,引自《纽约时报》文章。三篇新闻实际上暗自关联,深有玄机!     如果老吴在一些人看来是英雄,如果真有咱这样的,一定是给逼上去的,被美帝国主义给逼的!我自己在不断的咳嗽中,在眼睁睁看着马桶中水面漂浮结核菌的痰液,心中怯得很。我想象自己的肺部在每一次呼吸之中渐渐糜烂,我真正体会到Gloria患病在我身边的心情,我发自内心赞叹《圣经》,因为内中“我的肺腑是你所造”(诗篇139章之13)这样的句子,我为黄华今天送我的一句话而震撼:“你的每一次呼吸与神同在!”     今天和Gloria电话很奇怪。一些很细微的东西,我没有说,她已经想到了。我想我们是真爱上了,真的爱上了。    Gloria的话说得真好。她说,如果说老吴之前一直做的是在“救自己”,那现在应该彻底明白新的三个字:“信靠神!”     是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黄华。我自己明白,这个女孩子说的话准得很。许多次,我不得不佩服她。今天,我再一次对她佩服。     感谢神!感谢神赐给我机会,能与祂真正的孩子黄华在一起!感谢神在软弱中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强壮的!     (二) 2010年1月19日,周二 最近一周是黑暗的一周,要记下来。 先是被染上肺结核,再是公司上了黑名单,再是律师勾心斗角要钱,然后是公司风言风语,以及Gloria目前承受的极大压力。 上周五我发现最信任的律师都已经在变了腔调之后,马上做出决定,不想耽误案子的时间,和狱方妥协,签字同于肺结核治疗,尽管他们不承认我已经被确诊为肺结核。签字之后狱方马上给我用药,当天头昏脑胀,给中国领事打电话都说不清楚话。但这两天开始感觉好多了,胸痛没有了,下午和晚上头昏没有了,但还是有一些低烧。 最近几天开始在看检方最新提供的Jencks材料,越看心里越黑。对于未来的审判,我虽然早准备了输,但现在才开始看清楚未来是怎样的输法。和我预料的一样,检方将会通过大量证人和证据兜一个大大的圈子,证明老吴是坏人,达到定罪的目的。从目前的资料来看,他们动用的资源是了不得的多。就是说,他们把所有的可能想到的都做了。然而,即便如此,我估计他们还是不能按时开庭审判。当然,就在我的律师纷纷求去的时候,估计是他们开庭的时候了。 总之,我在等待着一场必输的审判!昨天小林老师来传福音,说“吃苦是不能白吃的!”对我来说,我只能把吃苦当作享乐,把受冤屈当成荣耀!   (三) 2010年1月21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捱过,走向黑暗和邪恶的得胜,走向神的荣耀越来越暗淡的地方。   (四) 2010年1月25日 又是一个黑暗的日子。昨天看完《西游记》,特别感动,本来想写点什么,但心情不好,作罢。 回想起来,入狱后一系列的困苦,纷至沓来。至今一年多了,麻烦还是不断。进入到新的一年,我带着喜悦的心情,但迎接我的却是一次次新的烦恼。先是律师费用居高不下,特别是我感到连一向信任的Garrick也可能存在问题,导致我对未来的审判更加悲观。紧接着的是肺结核的问题,至今用药两周症状减缓,但下午还是有低烧,难以集中注意力工作。肺结核问题的同时还有公司上了黑名单的问题。我在电话中不好细说细问,惟愿公司早有部署,一切都有安排和过渡。 这两天开始是国内的问题,一些不认为是问题的反而现在成了问题,以致今天和Gloria的电话让我觉得羞愧,而监听的FBI一定幸灾乐祸。 牢狱之灾并非仅仅是坐牢本身。监狱外万里之遥的驰创内部发生的一举一动,无不和监狱内老吴的一切紧密关联。入狱一年多来,我已经学会不再哀怨,不再灰心。无论多大的打击,我照常睡觉和吃饭。但说实话,真正影响老吴的,不是这里的监禁,不是艰苦的狱中生活,而是驰创的坎坷。 我的两个女儿都长大了。思思在读大学,无论如何她会熬过去的。祎祎也快读高中了,相信她在磨难中能更茁壮成长。我唯一惦记的是驰创。我指望他快快长大,独立生存,不要因为案件的影响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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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5-18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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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12月1日,周二     心里激动,无法埋头工作,转念还是写几个字吧。     今天收到两张光盘,我知道里面有我喜欢的歌曲和照片。已经收到两个小时了,我忍着,一直没有将光盘插进电脑。我怕我一旦听到那些老歌,情绪亢奋,不能自禁而耽误工作,但我脑海里已经开始萦绕许多老歌的旋律。这些旋律象痒痒挠一样,抓搔着我内心深处,让我在囚室来回踱步,难以安坐案前继续工作。     对亲人,对故乡,对祖国,魂思梦牵的不只是方块字,还有歌曲。歌曲能解乡愁,我现在才知道。我只怕,这些歌曲猛然间听了,每一首都象一杯烈酒,让我心醉神迷。但眼下正是整理分析案卷的最重要时刻,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许多的律师和助理已经开始工作,每个小时几千美元以上的开支已经启动,一场生死搏斗在启动帷幕。我应该是奋勇向前的时刻,而非回首左顾右盼。     罢,起码忍几个小时,把今天的工作提前做完,才能进入那些歌曲,任乡音抚慰,让眼泪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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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5-17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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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09年11月1日     晨起,牢房漆黑,窗外蒙蒙亮,隔壁的犯人呼噜震天。“连睡梦中也在惦记“,这就是我的犯人心态,因为除了你的大脑是自由的,可以驰骋的,您没有外在的自由。我一如既往的惦记我的案件,我的亲友,我的家国,睡梦中是这样,醒来也是这样。     单人囚禁的待遇尝过之后,明白了,人是社会的动物。我不禁思念在通铺A监仓的日子。我现在许多习惯都难以维持,读圣经、锻炼、看书、睡午觉,等等都没有了。一个人独处囚室的时候,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除了基本的吃和睡的生理需求,除了最大的案件辩护需要,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了。     我有一个手表,但奇怪的是来这里之后我很少看它,因为没有用。连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情,在A监仓的时候,到点了大家会蠢蠢欲动,或议论餐盒中会有什么菜,或纷纷走到大厅在餐桌边坐等,餐车无论早到晚到都会骂人,饭菜无论好坏都会议论。这其实都是在提醒你吃饭,刺激你的胃口,激励你的生存。但单人囚禁就不一样,你除了一面老旧的不锈钢涂水银的镜子中你自己模糊的影像,你没有任何的参照。即便是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情,除了被动的接受狱卒或早或晚给你递进来的饭盒,除了你自己狼吞虎咽的狱卒的催促声中五分钟内吃完,你什么都不能做。   (二)     2009年11月3日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李波保释成功!当我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我由衷的感谢神,我觉得神一定是听见我的祷告,也听见了所有关爱我们的亲友同事的祝愿,才显灵让李波重获自由的。     李波是上午获得保释的,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教会的小林老师在晚上探视我,给我传过福音之后,我回来给玉凤打电话才听说的。我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有点象当年考试获得名次一样的感觉。我站起来在牢房转来转去,久久不能平静。我双手合十,再次感谢神,然后坐下来,把案卷工作搁一边,继续写下我的感受。     神好伟大!     入狱之前,我是个脖子硬的人,自以为是,以清高为挡箭牌。但入狱之后,阅读圣经,受Gloria的感染,获前一位林老师赠送的精美中文圣经,再分别经过他和后两位老师的福音传播,我学会了祷告,也明白了罪。我尝试以灵和神沟通,我知道了自己的平凡和渺小,我也开始学习向神祈求。最近叁个多月以来,我一直祷告的,为李波,为驰创,为关爱我们的亲友同事。     我常向主祈求的,除了李波,还包括我的狱友Arthur。他是个勇敢的老头,是怀特监狱候审时间最长的犯人,我最佩服他。即便是他输了审判,被陪审团定罪,我搬到A监仓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依然硬朗和精神,他的被子和物品是叠放最整齐的。在他被判刑之前,我替他祷告多次,但遗憾的是,Arthur还是被判了22年半。但我没有放弃,之后我依然虔诚的为李波祷告。我心中明白,除了祷告,我自己没有任何直接的方式拯救李波。把自己托付给神,我更加坦然面对现实,相对来说,对李波少一份歉疚。     一直以来,本以为李波是我的同事中运气好的。他几乎没挨过我的骂,用他的话来说,是“躲过了吴先生雷达”的人。他在深圳总部从基础的采购工作做起,后来担任部门经理。再后来他到美国分公司来工作,在前任经理离职后接手了公司的管理。去年,他入读Northeastern大学的MBA,大家都为他高兴。我们案发之后,我个人倒无所谓,最顾虑的就是连累了李波。连续几次出庭,都是在波士顿法院地下室一起上电梯的时候,我们手铐脚镣的见面,恍如隔世。每一次我们这样的见面,每一次都是重复做同样简单无奈的事,就美国政府的控罪向法官大人高声陈述“Not Guilty(我无罪)”。     李波是锦州人,腼腆中英俊质朴。他是那种所有的人坐牢了,他也不会犯法的人。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案发后他一直不想告诉家里,怕让父母担心。起初,没见到李波的时候,我的同牢房狱友Long告诉我李波所呆的监狱条件不好,我心里难受极了,比我自己吃苦还要难受。后来在法院见过他了,见他还不错,宽慰许多。     重获自由的李波,一定会觉得过去的近一年象做梦一样。真的,直到今天,尽管我本人依然还在狱中,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眼前的现实。不过我知道,弟兄李波其实现在才真正觉得在梦里。自由,对狱中的犯人就是天堂!   (三)     2009年11月12日     见完新律师吴端,回来匆忙把他带给我的文件看了。先看路新在《同窗挚友》下的博文,再看检方的反诉文件,两重天地的文字,悬殊太大。我不想再象一周来的忙了,只好打开电脑,继续自己的狱中随笔。     这两天还在羡慕李波,因为听说他一个人在煮肘子吃。我好久没吃过猪肉了,想起他现在能享受肘子,现在打字的时候口水都出来了。转念间自己都坐不住了,起身在牢门口徘徊了一阵,然后才鼓足勇气央求狱卒倒了一杯热水。懒洋洋的狱卒喊来一位犯人狱工倒了杯温水,我拿出方便面一包,鱼肉一袋,犒劳自己起来。     有肘子的生活,多好啊!         这个星期够忙的。我似乎重回学生时代,墙上贴了计划表,安排了读书、读经、祷告、工作、电话、锻炼、休息等内容。每天我认真填格子中每项内容完成的时间。近十天来好歹按照计划完成各项任务。只是,这狱中随笔却不知不觉又中断了。     写什么呢?其实可以写的挺多了。今天Arthur来和我道别了。他明天要离开我们这个看守所,转去真正的联邦监狱服刑了。我和他互留了电话。我说,以后他到中国来,我陪他一起玩,邀请他去澳门赌场。他笑了。事后我也觉得好虚无缥缈的话。他的刑期22.5年,他可能最终要在监狱呆65%的刑期(如果奥巴马批准的话,目前是87%),就是近15年,这样减去在怀特监狱的4年多,还有11年,他才可能获得缓刑出狱。然后,等到他能出国旅行, 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和什么规定了。而我,到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还写什么呢?我昨天和读大学的女儿打电话了。她说不满足正在上的课,认为程度浅,想考虑转读新的有挑战的课程。我鼓励她,和她分析我与她母亲各自的知识结构及其存在的问题。我告诉她,我以前读大学,特别在哈佛的经验,主要是选课吃亏的经验。当时,我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助学金,全用去选修文革史、清史之类的课程。如果我听别人建议去读商学院的课的话,后来的道路就会远远不同了。今天想来,即便我去读哥伦比亚新闻学院,人生道路也会比我实际选择的顺利吧。     边写边把泡好的鱼肉方便面吃完了。热水是温吞吞的,面泡不好,鱼腥味也浓烈。我好歹吃完,把汤倒了,赶紧用剩下的小半杯温水漱口。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热乎乎的通红油亮的肘子啊?呵呵。     监狱,给了我反省人生的机会。回想起来,自己生命中有许多次,在十字路口,左右进退之选择,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中又存在偶然。最大者,是意识到你不可能改写自己的人生,你一路走来,在伤心错误之余,依然坦荡无悔。可上帝啊,既然坦荡无悔,为什么还坐牢呢?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检察官和FBI了。     前两天,Gloria去教堂听完布道回来,告诉我传福音者讲的故事,说取得圆满的人生在于以神的恩典作为圆心,以舍己奉献为半径,加上持之以恒的努力。说的多好啊!因为这样,任何人,包括在监狱中的囚犯,照样也可以获得圆满的人生。既如此,所谓课程和知识结构,相比之下是不重要的。呵呵,我得赶紧告诉自己的女儿老爸感受的新的道理。     再前两天,我在看钱穆的书。记得他有一章只讲两个字,道理。他说东汉以上中国思想偏重在讲道,魏晋以下偏重在讲理。他甚至说,中国人讲道,类似西人之宗教;而中国人讲理,则颇近于西人之科学。相比之下,我女儿的选课是道,而Gloria介绍的圆满人生则是理了。     再写什么呢?呵呵,不知道了。最近国内把老吴的文字搬上网,很是热闹,说老吴成了一网上名人。起初我忙于案件的整理,还顾不上什么,似乎他们讲的是第三者的事情。等最近一些友人写的文章发来给我了,我才渐渐意识到网上老吴的真实存在。这样一来,想到自己手下的文字不久会被广为传阅,老吴倒有点怯场起来。     当初写那些文字是真实的记录自己,面对自己和困境。如今,枯坐牢房的我,似乎不再孤单,而注视我的,也不再仅仅是狱卒木然的眼神和随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前两天看到大哥老董的文章,今天又看到路新的文章,而且近来陆续收到同事给老吴打气的信,我心里温乎乎的。我知道,在我真实的记录自己,面对自己和困境的同时,我背靠的不再是没有靠背的冰冷铁板凳之后的空气。     真的,我不知道这么些天是怎么挺过来的,几周之后就是我入狱一整年的日子。成为美国的国家公敌,经久羁押和困迫之后,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没有屈服,我想一定有一些坚硬的东西在我们背后。一个草根中国民营企业,依赖卖美国货生存的,面对美国政府的一次又一次的犯罪指控,居然在遭受如此狂轰滥炸之后屹立不倒,这是怎样坚硬的精神?!我想,应该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实实在在的坚硬精神,感动了我们同胞和网友们的吧。想到这些,老吴怯场的心中要坦然一些了。 (四)     2009年11月13日,周五     工作累了,写几笔。     天气不好,心情也不好。昨天忙完,告一段落,今天开始新的征途,进入到案件的另一个层面,又是一番景象。检方怎么可以这样胡扯八道?我现在明白,俗话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含义。在检方的胡搅蛮缠之下,你越辩解越陷入困境。你有一百张嘴也不够。我知道我写的这些话不能发表,但我必须记录下来。     痛苦在时过境迁之后,再回味已经不再是痛苦。真正的痛苦是此时此刻。对于Steve,我即便肠子都悔青了,我还是恨不起来。我认识到,命运实际上是两部分:一个是命,一个是运。前者是自己的,后者则是上帝的安排。我只是觉得好笑,一辈子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无聊,整天做这些无意义的辩解。     然而,再怎么无意义,我却依然得坚持挺住。 (五)     2009年11月20日,周五     又是见完律师,又是忙碌过后的歇息,但我枯坐电脑面前,无所事事良久,再打开我的个人随笔,写几个字吧。     三件事情,Gloria今天电话中提及公司的“人心散了”,还有这两天的狱中电脑风波造成的心理压力,加之刚才律师告知最近两个重要动议都被法官否决了,我心事重重。无论我如何努力,似乎终难扭转目前的困境。     今天交给律师的文件,除了更新的十六个老文件,还有三个新文件。这三个新文件共计八百多页,都是我一周来一个个从几十万页的资料和文件中大海捞针一样整理出来。一方面,我在骂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另一方面,我却时时刻刻在和这个纸老虎做拼死的搏斗。     我说过,不在乎驰创的倒下,而在乎它如何倒下。而且我还说过,驰创和美国政府撑过了十个月,已经了不起了,够本了,剩下的日子都是恩赐,每多生存一天我都充满感激。实际上,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内心在准备这个我操练了多年的中国民营企业在离我远去了。前两天我都在开心的安慰自己,说驰创离开老吴,在向大家的驰创转变。然而今天,Gloria不经意的一句话,说明这种转变的艰难,同时也说明我内心对于驰创那种永远的脆弱。     在我心中,驰创是我的命,或者我命的一部分。任何它的消息,都和我牵连着,好消息让我释怀,坏消息使我揪心。是啊,离开我没有我的驰创,哪怕不挣钱,但如果能幸存下来,我都会快慰无比。然而,如果真象Gloria说的,人心散了,那就命悬一线了。真的,如果一命可以换一命,我是愿意去拿自己换驰创的继续生存的。     真的,我心中已经将这个公司拟人化,当成我的孩子了。几年前,我大女儿思思从美国来深圳,我和她到大梅沙玩。当时海浪大,但十三四岁的她贪玩,游远了,等发现力气在无情的巨大海浪面前不够游回去的时候,惊慌失措。我跟在她后面,当时是有一命换一命的念头。现在想来,父亲可以对孩子那样,但老板对自己的企业也这样是不是过头了?毕竟,公司不是人。     最近看钱穆的书,说中国的科举制有好有坏。他说科举制本身是民主的表现,但同时读书人过于集中仕途反而造成问题。联想到前段时候看他的学生余英时做的题目,《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他特别注意到近代史上儒家伦理的转向及士大夫阶层的不惟仕途之间的关联,并进一步推论商人精神的新儒家背景。说实话,我现在的公司情节,和他们提倡的,倒是若合符节。精英与否倒在其次,在社会大潮面前,明白自己的性命所在,并能付诸实践,也算不枉过这一生。本性在我,但运命由不得我。只好随它去了!     这两天的电脑风波其实值得写的,但我一直忙于整理案件文件,顾不上了。检方是否真的窃取了我的电脑文件我不知道,但他们确实是莫名其妙在前天把我一早从监狱提堂到法院糊弄了一天,而且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确实拆开了我的电脑密封条。     当时临晨在睡梦中我被通知出庭,我觉得怪怪的,因为如果有出庭的话我的律师都会事先通知我。而且,实际上几个小时前,也就是在我入睡时的半夜,他们在已经熄灯的情况下还清点过一次我的电脑光盘。所以我临走前专门在小纸条上签了我的名字,并且将两端用邮票贴在笔记本电脑的两侧,这样就封住了电脑,不拆开密封就打不开了。到法院后,他们中午十二点多把我从地下关押室象往常那样提到通向法庭的电梯间,可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又说不用我出庭了,把我稀里糊涂的又送下楼。等我回到监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进牢房后,我发现我的邮票密封赫然开拆了。我当时就明白,兹事体大,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保护现场,打开了电脑。原因很简单,首先我经受不了事情闹起来后我损失的电脑使用时间,因为时间不等我,而大量的案件分析工作还等着我;其次,我电脑中全部的资料都和检方拥有的一样,没有任何检方没有掌握的基础材料,更没有他们可以致我死地的证据;再者,我目前完成的工作,如果被他们拿走了,相当于我们目前案件的一半底牌被他们掌握了,但还有一半的底牌他们不知道;最后,也许他们并没有真的窃取我的电脑数据,但确实存心想通过这样的小动作了搞垮我的心理。     随后我给GFC打了电话,他很吃惊,说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同时又说我很clever。然后给AW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当天确实是我们有聆讯,但时间是上午十一点。想到他们提我上楼在电梯间转模作样的等的时候是十二点多,我确信他们是对我做了小动作。第二天,我给我的律师DKS电话,他说我已经给狱方和检方分别去了电话,并且会向法官针对检方侵权提出motion。当天下午,狱方来了几个人到我的牢房视察。管事的Ms. Singleton令人难以置信的说,“你是不是因为出庭回来有点胡思乱想paranoid了,然后不小心自己开拆了电脑封条?”当我告诉她和另两个狱方管理人员我当天根本就没有出庭安排的时候,她说会检查相应监视器最近二十四小时的活动,然后和其他人讪讪的走了。     事后,有的狱卒开玩笑说我可能会让他们丢工作,还有的直接找我套话,狡辩说他们有权利到我的牢房检查违禁品contra-band。而狱友Alan则提醒我小心,不要正面回答任何这些闲扯,因为他们可能进行了录音,以提取可以为他们狡辩的证据。就这样,发生在前天即周三的事情,昨天闹了一阵,今天平静一点。我依然如故的工作,没有任何间歇。     第三件事就是律师带来的坏消息:两个motion分别被否决,特别是周三发生我的电脑事件的那个在聆讯的motion,据说我的律师DSK在法庭慷慨陈词,检方理屈词穷,大家觉得还挺有信心的。现在这么快就被否了,联想到前两件事情,我心情很郁闷。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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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5-17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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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注: 2008年12月5日,深圳驰创电子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吴振洲先生应邀出席美国耶鲁CEO峰会,由香港飞抵芝加哥,在转机去波士顿时被美国政府以“违反出口管制”等罪名被拘捕,现仍羁押待审。羁押期间,吴先生以乐观、顽强的意志写下了《狱中日记》三部曲(分别为《狱中日记》、《狱中一日》和《狱中又一日》)和《狱中随笔》。 征得吴先生本人同意,《国际电子商情》网获授权在第一时间全文连载发表了《狱中日记》、《狱中一日》和《狱中又一日》,在广大网友中间引起强烈反响。从即日起,本刊将陆续全文连载发表最新力作:《狱中随笔》,敬请关注。   **************************************** (一)    2009年10月23日 周五     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居然用起了电脑。摸着似曾相识的键盘,我用惯了铅笔的手指居然笨拙起来。打完前面的几个字,居然比我手写要慢多了。     经过我的律师Donald  Stern先生的争取,半个月前就说给我配电脑,一周前给我买的最新款式惠普笔记本电脑也送到监狱验收了,但直到今天中午才通知我搬出通铺A监仓,等到我五分钟内收拾好自己的全部家当,再次在怀特监狱搬家的时候,才知道是把我安排在犯人禁闭室,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条件单独使用电脑,为自己做辩护准备。当我看到崭新的电脑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感谢主!我看到了希望,自由的希望!     Garrick 把所有可能的文件都装进新买的大硬盘中,整整150个G(gigabyte)的文件。等我把所有案件相关的文件初步整理到一起的时候,已经用去近十个小时,一共226,000个文件,78个G的内容,其中仅检方提供的Discovery检控证据就有16万页之多。实际上,此前每天仅允许我使用两个小时的电脑,是无法满足我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做最起码的辩护工作的。在接下来的不到两个月内,以我为主的辩护人必须根据上述文件和陆续添加来的新文件,做好全部的证据收集、分析、和整理工作,针对全部三十九项指控,逐一提供充足和明确的证据,为律师的专业辩护工作奠定基础。我们必须确保全部的证据足以证明我们清白无辜,缺一不可。针对我们十多年的业务历史,检方如果通过上述文件和证据,再根据证人的证词,向陪审团证明哪怕有一项指控成立,我们就罪责难逃!     所有这一切,都系于我手指下的这台电脑!但当我真正意识到任务的艰巨的时候,我又感觉这自由的希望绝对是遥远的很。深夜,只有十间牢房的F监仓中,我是唯一的犯人。在禁闭监仓,我失去普通监仓的所有自由,只有一台孤零零的电脑和自己作伴。     长路漫漫。然而,我没有退路,只有前行。   (二)     2009年10月24日 周六     昨晚没有睡好。弄电脑到半夜两点,之后太兴奋睡不着。     早上七点半,牢房门哗啦一响,狱卒喊吃早餐了,我才稀里糊涂起来,发现昨晚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这个监仓是误觉。我们有六、七个人一起排队领早餐。     餐毕我趁机收拾了自己的房间。相比于A监仓,我又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仔细擦洗地面,把昨天的零乱物品归置好,准备自己在这个房间的持久战。之后我倒了垃圾,并把废弃的报纸分给了其他牢房的犯人。狱卒发给我新垃圾袋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餐后申请回到A监仓放风。我喜出望外,洗漱完毕后,由狱卒带回了A监仓。     通铺A监仓还是老样子,从监仓大厅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养老院,多数是花白头发的人,我这样的算是小年轻了。狱方因为A监仓离狱医室最近,怕中老年犯人在狱中出问题,才把狱中四十岁以上的五十多个中老年犯人集中到这里。有的狱友看见我回来,亲切的给我打招呼。许多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搬去禁闭牢房了。我加入了晨练的队伍,开始自己惯常的散步、俯卧撑、拍手跳。半小时后,和Gloria通上了电话。     国内的时间是周六晚上。一周以来,因为忙于案卷的整理,我和Gloria的电话打得少了。前几天她匆匆告诉我几个业务人员离职的消息,让我忐忑不安。虽然公司受案件影响,美国子公司停止运作,但近一年以来,全公司同事坚持至今,居然还小有利润。不过,随着案件形势的恶化,少数业务人员的损公肥私行为再次产生,部分员工对老吴和公司的信心也开始动摇。现在如果业务人员离职去和公司抢生意,我们又将面临导致驰创三起三落的失血症。     中国的电子信息产业,是朝阳也是高科技行业,而且从业人员也普遍文凭不低。但从我1994年入行至今,至少在电子元器件分销领域,依然还是小业主模式。本以为驰创已经脱离了这个阶段,我以前也说,我们算是“洗脚上田”了。其实不然,驰创电子连续五年成为电子元器件独立分销的排头兵之后,终于获得美国老板的“赏识”,被“特别对待”。我因为案件的影响,怕连累公司的股东和同事,将他们在公司的利益,包括员工持股的股本金和分红,以及作为离职风险预留的提成和奖金等,做出了足额清退和发放安排。而且,针对少数离职人员蓄意破坏,我们和员工签订的竞业禁止协议也是名存实亡,以致我干脆就命令取消。     尽管大多数业务人员和几乎全部非业务人员都是兢兢业业,全力以赴支持公司。但目前这种内忧外患的状况,虽是意料之中,却可能产生意料之外的结果:整倒驰创和老吴的,不是美国人,反而是中国人,是我自己身边的人。     就这样,在电子元器件分销行业,一边是海外的航空母舰分销企业虎视眈眈,一边是柜台夫妻店如过江之鲫。许多民营企业好不容易熬成小舢板,一些如驰创一样的公司则幸运得升级为小货轮,正准备驶向大海中见世面,这不,咱自己的水手晕菜了,呵呵。     电话中,Gloria一方面对我们的境遇顾虑重重,另一方面,她又排遣我说,老吴的公司关门了,也许可以靠文字能力弄个老师当当,至少不会饿死。她说老吴的博客新鲜出炉,获得好评。     柳传志说,联想是他的命。对我,驰创也是我的命。我安慰Gloria,我不在乎驰创的倒下。但其实,我是在乎的,我在乎的是驰创怎样倒下。     写得够多了,得回去在如山的案卷中做我的自我救赎了。 ————————————     忙了一天,腰酸背痛,头昏脑胀,我终于意识到,禁闭室不是这么容易坐。首先,没有椅子,在冰冷的铁凳子前坐累了,我只能把一个枕头当坐垫席地倚墙坐,把电脑放储物柜上。其次,房间小,从窗户到门边就是七步,身子施展不开。还有,没有热水,整天只喝了我上午放风时带回来的一杯热水。这样的日子,最近几个月天天要如此过。怎一个苦字了得!   (三)     2009年10月25日,周日     这个禁闭牢房真够封闭的。一天工作下来脑子都觉得被这小小的房间禁锢着,憋死了,动弹不得。我算是条件好的,允许放风。隔壁那些除了三餐拿食物外整天关在牢房的,怕不憋疯了才怪。这两天他们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上午,我回到A监仓放风,那边的犯人倒是对我客气。     单独禁闭,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概念,人的神志会糊涂的。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影响工作!   (四)     2009年10月27日,周二     一直在拥有电脑的兴奋之中,每天才睡几个小时,醒来就上,累了困了才睡。我知道这是救我和大家的东西。我担心什么时候他们不高兴了,就把它拿走了。我得趁机会,赶紧做。实际上,我每天20小时的在用,但我不敢在电话中说出去,只说用八个小时。     千头万绪,文山字海,真不知道怎么下手。几天下来,人就疲惫不堪。昨天,赶在新来的律师看我之前做好一个阶段性的文档,等回头再看,错误百出,甚不满意,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新来的律师吴端是个好安排,希望能帮上忙。昨天教会的林老师又来看我,我很开心。每次他来,都对我增添信心。我很抱歉这几天没有读圣经,生活规律打乱了。     (五)     2009年10月28日     今天算是不错。我重新按照计划来安排生活,而不被电脑控制自己。我早上起来,把断了好几天的圣经学习重新捡起来,进行学习、忏悔、和祷告。然后工作一个小时,在吃早餐,外加锻炼和打电话,然后回来继续工作两个小时。接着中午吃饭,回到A监仓去预定下周的副食品,然后回来继续工作三个半小时,到五点吃饭。晚饭后,我在房间来回走了半小时,接下来看新到的书《世说新语》,笑得很,再安稳睡了一个短觉,七点后起来工作直到熄灯12点。     躺到床上的时候,不象前几天,几乎累趴下。我觉得这样好,能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今天的工作还是有点慢。估计初步的工作做完,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明天加油!   (六)     2009年10月30日     昨天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哦,吴端律师来了,带来上千页打印的文件,检方提供的用作证据的中文文件的翻译,还有最新的检方电脑文件,共七张光盘。我正在为自己目前埋在文山字海中发愁,这边又来了新活儿。估计老吴不死也得趴下。昨晚把检方的翻译件翻完,已经快熄灯。原计划的工作又耽搁了。     今天忍着,继续按计划做了些事情。下午,监狱官Ms. Singleton亲自来盘点我的光盘,怕有什么差错。然后随下午的邮件,狱方也把昨晚律师留下的光盘转交给我了。等我把七个光盘的文件存到电脑,然后做备份,再匆匆全部看了一遍。又是精疲力尽,干脆把工作放下,做起电脑游戏来。     我气!但内心我反而信心更强。随手捡起身边的书,看钱穆的书,讲中国思想,讲道理、性命、德行、气运。看得兴起,爬起来骂美国鬼子几句,真他X的不讲道理!     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因为是单人禁闭牢房,特别仰赖狱卒,但有的好,有的就不好。好的呢,主动问我有什么需要;不好的,则爱理不理,板着个脸。现在活动空间小,脚板总是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