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听，秋天的声音

一
这是一座院子，只有一排平房，五间，坐东朝南，青砖红瓦，枣红窗棱，糊着月白色带暗格的窗纸，有风经过，便发出“呼啦呼啦”的脆响。门，没有门，只有门框，垂着一个草帘，是用麦秸和红红绿绿的草编织的，有一对梅花鹿图案。微风掠过，草帘随风轻轻摇摆，上面的鹿儿也跟着走来走去。
门的左手边，是一架葡萄，熟透的果子低低地挂满了架子，大多已经干瘪，叶子稀稀疏疏的，露着大块的光影，随风不停地改变着形状，就像是在放一场没有终结的无声电影。
说是院子，其实并无围墙，一条宽阔的土马路从门前经过。马路两旁各有一排直直的、粗粗的树，直钻到云朵里，需将脖子后仰九十度，方能隐约见到树梢。这排树在平房这里折拐了一个凹形，使之形成一个天然的院落。
马路对面，与平房相对的，也是同样的凹形树院，只不过没有房子，是一排排菜架子，各色的花儿，各形的果儿，在风里窃窃低语着，还不时扭扭身体柔柔地笑。
平房前有一大块空地，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石桌，围着两个沉默的石凳，若不是有个身着白底浅蓝碎花罩衣的女子坐在那儿，便显得有些冷气。那女子椭圆丰满的脸上，是细细的眉细细的目，微微上翘的嘴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线。此时，那细细的目是闭着的，一排密密的睫毛跳着韵律的舞蹈。女子盘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此时，也有些松散，有几绺悄悄地滑出羁绊，攀爬过那光洁的脸颊，更有张扬的，不管不顾地和风儿纠缠不休。
大片的空地上，铺满了青黄的叶子，圆圆的小小的，光滑的叶面舒展而厚实，反射着光线，如一枚枚的银币。它们不甘愿停在原地，有一阵风过来，便你推我挤地跑到另一个地方。风儿见状，顽皮地将它们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拨弄，它们也便跟着四处摇逛。许是风儿厌倦了这游戏，也许是故意使坏，狠狠地吹出一口气，将叶子们脱离地面，叶子们“刷啦啦”一阵惊呼，吓得一群啄食的鸽子，呼啦啦地飞到半空中，惹得马路对面菜架上的花儿果儿们，捂着嘴吃吃地笑。
菜丛中，显出一个人来，壮壮的男子，月白色的短褂。他直起身，朝马路对面望去，见妇人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手里的菠萝滑落在脚边，里面青青的豆子，跑了一地。
壮壮的男子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摇摇头，又轻轻地笑了。他拍拍手，从菜地里出来，走到马路对面，在妇人面前停了下来。他伸手欲叫醒妇人，手却在妇人的头上方停了下来，又收回，进屋，取了件自己的长衫，轻轻披在妇人身上。
不料，此举惊醒了那妇人，她茫然地四下张望，似乎这里都很陌生，直到眼光转到男子的眼睛里，才定住了神，羞羞地笑了：“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一个金光闪闪的地方，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宝石，还有大房子，都比那些树还高呢！”
二
这是一个城市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宽敞的便道上，是大大小小星罗密布的地摊。没有了夏日的炎热，人们似乎更钟情于露天的凉爽和惬意，坐地摊饮酒的人反而有增无减。
借着夜幕的掩饰，借着酒劲的刺激，还有这开阔的空间，席间的人，话渐渐多了起来，声调也越来越高。财大气粗的指手画脚，有权被求的颐指气使，家长里短的指责劝解，单位圈子的义愤填膺，一个个都很不能掏出心窝子来表白。于是，便有了拍桌子的，跺脚的，摔酒瓶子的，高声叫喊的，喃喃自语的，呜呜痛苦的。
客人们如此热闹，商家也不闲着，揽客的，叫卖的，吆喝上菜的，此起彼伏。再加上马路上车水马龙，滴滴哒哒永不停歇的喇叭声，刹车声，这本该宁静高远的秋夜的空间，却是如此的嘈杂纷乱。
在这嘈杂中，地摊的边缘处有一桌人，显得十分安静。两男两女，衣着休闲却很齐整，与光膀子斗酒正酣的其他人有明显的区别。但是，他们坐在最外缘，灯光最暗处，两个男人说话近似耳语，两个女人一个埋头吃菜，一个端着酒杯望着天空。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与众不同。
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呼啦啦一阵疾风吹过来，街角路边的树叶、废弃塑料袋等杂物，扬的漫天飞舞，甚至有一些飞到酒桌上的盘子中。人群一阵惊呼：要下雨了吧！于是，一阵忙乱，结帐、推车、走人。没有几分钟，便已是人去街空。
但是，那边缘处的两男两女没有走，男的依然小声说着话，女的依然一个望天，一个埋头吃菜。直到一个服务员过来问：“你们还要什么主食吗？”说话的男人一抬头才发现，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他们一桌人了。其中一个胖胖的男子赶紧说：“不要了，结帐吧。”然后，又扭脸对另一个男子说：“这事就这样定了，工程就由你出面来做，我出资金。”
又是一阵疾风，那个埋头吃菜的女子忽然说：“要下雨了！有些凉。”说完，双手交叉抱着双肩，看起来很冷似的。两个男人应和着，都开始收拾随身的物品。只有那个望天的女子，依然端着酒杯，固定着姿势。
“哎！快下雨了！还愣着干什么？”望天女子身边的男人一边掏钱付帐，一边用脚踢了一下那女子的椅子腿。
“你看！”女子没有动，只是望着天，“你看，钢托盘多美呀！”
众人一起抬头望去，一片细细碎碎闪光的的东西，淅淅簌簌地不断地飘落下来。
“呀！不是下雨，是下雪了吗？”另一个女子惊叹。
“怎么会？是槐花，干在树上的槐花，被风一吹，抖落了。”正在找钱的服务员接话道。
胖胖的的男子看到身边的女子依然望着天，没有动身的意思，将包夹在腋下，又踢了一脚椅子：“看什么看！走吧！”
正在这时，他包里传来声音：“我不接！就是不接！气死你！”胖胖的男子拉开包的拉链，掏出一款精致的手机：“喂！啊，啊？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