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心道:“只要你不是来捉我的就好,我哪有闲心理会什么十斗八斗?”笑了一笑,道:“先生才华横溢,不同凡响,你说的话自是不容置疑,小女子打挠了多时,甚为不敬,这就告辞了。”心想:这人疯疯颠颠的,还是避之为妙。转过身去,寻来路而回。
十斗八车冷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想要走吗?可没那么容易。”拾起身边的书,连珠发炮似的扔了出去。书页迎风被翻的飒飒作响,但投点甚准,总是抢先一步,落在那少女下脚之处。那少女顾忌踩到书页,不得不收足侧行,重新觅路。哪曾想一本本书源源不断的飞过头顶,总在她意想不到的时从天而降,逼得她左支右闪,绕的几绕,竟又重新站到了门口。
十斗八车得意非凡,郎笑问道:“我这九宫八卦反七星的阵势如何?比起诸葛孔明的八阵图怎样?莫说你是谢邱满之女,就算是谢邱满亲自应阵,也管叫他有来无回。”那少女之嗤之以鼻,道:“几本破书,就能难到我吗?”迈开大步,径从书身上走了过去,只听脚下噗噗乱响,人已到了门厅的廊下。那十斗八车大出意外,怒道:“小姑娘,你不守规矩,令尊是怎样教你的?”那少女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走向前厅,十斗八车“哇”的一声大叫,赤脚冲出门外,三绕四转,迅捷无比的过了书阵,一把抓住那少女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托到门口。
那少女甩了甩手,没有挣脱袖腕,忍不住愤愤不平的道:“死疯子,你抓住我干什么?”十斗八车拾起门口一本蓝皮厚书,道:“我知你对我‘十斗八车’之谥心中不服,你不妨考考我,若是你能问的我哑口无言,车某一辈子不读书。”那少女心道:“这人自大成痴,大概是病入膏肓了,已无药可医,我若不是敷衍一下,今日只怕是有始无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腕,接过书本,信手翻到一页,问道:“‘……上笑曰:吾非唐,虞汝非稷,契也……’这句话出自何处?为何人所述?”十斗八车哈哈一笑,道:“这句话引自《朝野遗记》,乃和帝训王黼的一番说辞。前几句为:‘……上故责市令,挞之取乐,黼窘呼曰:告尧,舜免一次……’故引来和帝之嬉,我说的没错吧?你拿如此简单的问题来考我,未免太小觑车某了?”那少女道:“这本书是你选给我的,谁敢保证你事先没有准备,早就背得瓜烂熟,拿来应试?我现在找本难的,看你是否能照答不误。”从身后拾起一本古书,翻读了几页,指着一段文字问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萧,森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句话又是源之何处?为何人所书?”十斗八车笑道:“此乃摩诘之诗《竹里馆》,选至《辋川集》,没有错吧?”那少女颇不服气,心道:“这里成千上万的书,就不信你个个都背得出来。”爬上书堆,双手翻飞,在接近地处找了一本极厚的木皮书,笑着问道:“十斗八车,这本书又旧又厚,一定是被你遗忘了很久。这回要是再难不倒你,我也就真的服了你了。”十斗八车道:“你有此心计,也算是聪明过人了。不过,越是这种书,就越会引起车某的兴趣。小姑娘,你拿一本车某倒背如流的书来考车某,这就叫做‘弄巧成拙’。”
那少女嘲道:“谁信你鬼话连篇?你对这本书一定是日久生疏,不要说倒背,就是正背怕都力有不逮,你这招瞒天过海,又怎能难得到我?”十斗八车道:“事实胜过雄,你若是不信,车某就背给你看。”双手向后一负,举目向天,果然倒背起来。那少女急忙将书打开,耳追目赶,见到十斗八车所背,正是由后至前,逐个倒序。这些古体文言本就诘屈聱牙,颂读已为不易,何遑倒背?那少女听她越背越快,目光已渐渐有所不及,但闻他一口气背颂了千多字,却无一字之差,心中的震服,实是难以言喻,长叹一声,双手合上古书,由衷赞道:“先生博学多识,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十斗八车的封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十斗八车闻她钦赞,不喜反忧,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了浩瀚的长空,面对繁星,黯然叹道:“车某虽然尘外孤标,云间独步,但却不免落得个曲高和寡,孤芳自赏。小姑娘,你又怎懂得高处不胜寒呢?”那少女心中不服,暗想:“你无非是在学识,音律方面高人一等而以。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怎可以就此大言不惭,目空一切,将全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中呢?”走下书堆,走近十斗八车的身畔,带有几分抚慰的口吻道:“车先生,你学究天人,难遇知音,定是十分难过。可是,溯古寻今,如伯牙,周瑜之士,又有哪一个不郁郁寡欢呢?说不定这天下就有一位如叔季一样的高人异士,足可以同先生谈琴品萧,只是大家机缘不巧,未曾见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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