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监.狱F监仓4号牢房,冰凉坚硬的钢架床上躺着我这个来自中国深圳的嫌疑.犯。我叫吴振洲,人家叫我老吴。从2008年12月5日被捕,今天是我入狱的第368天,入住怀特.监.狱的第328天。
每天都是这个时候醒来。刚入狱的时候在芝加哥大都会管教所MCC(Metropolitan Correction Center),我觉得同室狱友黑人大卫是条狗,每天天不亮准时起床,在门边晃悠,等待狱卒(这里叫CO,Correction Officer,管教人员)开门。特别是狱卒来开门的脚步声趋近时,他在门边急不可耐的样子,恨不得门一开就要冲出去朝哪棵树下撒尿一样。我当时既好笑也纳闷他那狗样子。入狱一年多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条狗,只不过不在门边摇尾巴而已。
我起身摸黑打开最新款的惠普笔记本电脑。是的,我是怀特.监.狱一条特殊的狗,一条醒来能躺床上看电脑的“狗”!
四十五天以前,经过我的律师Mr. Donald Stern先生的努力,也是由于堆积如山的案卷资料无法用通常的办法处理,联邦法官批准我在狱中用个人手提电脑为自己辩护。这样老吴成了怀特.监.狱有史以来第一个获准使用手提电脑的.犯.人。之前,我每周只有不到十个小时有限使用狱方教室中的电脑整理自己的案卷。如今,我被关在一间单人禁闭牢房,笔记本电脑成了我忠实的狱友。黑暗中,卧床面对光亮的电脑屏幕,我庆幸,今天第一次没有在整理案件的焦虑和思索中醒来。
即便是美国讲人.权,.犯.人已经不是一般的人。怀特.监.狱是看守所,我还是嫌疑.犯,没有认罪,未经审判。但被羁押一年多之后,我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做.犯.人,习惯了不把自己当人。我已经对狱卒走路时大串钥匙的碰撞声产生条件反射,已经对狱卒对讲机中混杂电子噪音的人声产生条件反射。只不过,我骨子里桀骜不驯,觉得做狗并非只是成为一条特殊的能用电脑的狗,而是要做一条自由的狗。
F监仓是所有新.犯.人初来乍的地方,相当于新生报到中转站。早上从外州转运过来的.犯.人,以及晚上从法院转运过来的.犯.人,都会经R&D收发区来到F监仓,然后在当天或第二天下午被安置到其他监仓。F监仓也用来关押受惩罚的.犯.人及象我这样的特殊.犯.人。我刚被转到这里之后,别的.犯.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
F监仓是怀特.监.狱最小的一个监仓,只有十间牢房,上下两层各五间。我住在下层F4牢房,紧邻监仓大门,正对狱卒办公桌和左右两个吊在天花板的监视器。这里的牢房铁门是整块钢板穿栅栏孔做的,便于狱卒随时观察牢房内的一举一动。怀特.监.狱一般的监仓有四十间左右的牢房,每72个以内的.犯.人配一个狱卒看守,超过72个.犯.人配两个狱卒。F监仓戒备森严,除监仓专配的一名狱卒,巡佐Sergeant或上尉Lieutenant对这里加倍巡视。这里每15分钟查房一次,每天点到三次。确认各牢房.犯.人无恙后,狱卒随即在值勤日志上签到并写备忘,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案。
F监仓的.犯.人不能自由活动。我是特殊.犯.人,允许回中老年.犯.人监仓A放风三次,其他时间都呆在牢房里。为省麻烦,我每天只在早餐后去A监仓一次,两个小时内完成晨练、洗澡、倒开水、打电话等活动。个人电脑特殊待遇的代价是惩罚性的单独禁闭,可谓有得有失。我每天22小时,吃喝拉撒睡,还有工作、读书、踱步等都是在牢房内度过。
四十五天以来,除却当初启用电脑的兴奋,没有一天我不是在整理案件的困惑焦虑中入睡和做梦,并在同样的困惑焦虑中醒来,开始一整天几乎不间断的案件整理工作。自从有了这台电脑,狱中生活不再平静,实际上每天都是水.深.火.热。不过,昨天见完律师吴端DW之后,我这水.深.火.热的生活已经告一段落。
律师给我安排的电脑经狱方检查了一周再交到我手上,许多功能已经卸载,但几周前我发现了视频功能可以从其他目录恢复,我忍着,先做完给DW的文件再说。DW是我后来聘请的华人律师。他年轻英俊,恰好也是哈佛毕业,和我几乎同时在哈佛读书,那时候他读本科,我读研究生。昨天DW走出律师探视间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些天我夜以继日工作的心血全部凝聚在这些文件上,我们同案三人和两家公司的命运也凝聚在这些文件上,多少亲友同胞的关注也系于这些文件。我说,无论案件结果如何,真相毕竟是真相。多年在美国学习、工作和生活的DW比我更清楚,我们的案件走向,实际上关系到无数在美华人、中国留学生、和华人企业。
和DW握手告别,回到牢房已是吃晚餐的时候。随着身后的移动铁门在狱卒的操作中哐当关闭,我站立牢房中央,双手合十,企盼DW将我交给他的案卷文件顺利送达。这些文件将由他亲手转交给我的另一个律师Garrick Cole(简称GFC),然后他通过加密方式传递给中国和其他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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