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009 周一 第57天
每天都数着日子过,但每天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每天半夜醒来,环顾铁窗和冰冷的牢房,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不恐惧,更加难以入睡。
无论你如何调整心态,无论你的精神如何充实,无论你的体格是否更加健壮,当你悲惨的面对一个不由自主的未来的时候,这种无法去除的焦虑使你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不可莫测的深渊。
被捕的时候我涉嫌三项控罪,最高可达28年囚禁,后来法庭上我面临二项控罪,最高十年囚禁。最近看案例才发现,控辩双方在玩猫鼠游戏,在联邦政府对个人的案例中,控方永远占据主动,并且随案情的发展,控方可追加指控。尽管美国法庭强调Proven Guilty Beyond Reasonable Doubt,但这永远是一场力量不均衡的游戏。
一般联邦案件的嫌疑犯95%都在正式审判前认罪,余下的5%进入审判的大概只有30%胜诉,大多数(70%)都是败诉的,这样,联邦案件中只有1.5%的人最后可以无罪释放,而且往往都是一年以后。一般历史清白的美国公民都可获保释,而我一个亚洲草.民、因为和美国没有Strong Tie,只好看守在押。
更加可怕的是,如果你在正式审判之前认罪,为美国司法系统省时省力,便可获轻判;如果你坚持自己无罪,进入正式审判而被陪审团指认有罪,将罪加一等或数罪等。
诸如此类的焦虑,加之巨额律师费用加之耗时漫长加之夜夜铁窗陪伴、狱卒的吼喝、无处不在的监视器的冷眼、以及敌友难辨的囚牢犯人、还有似乎远去的亲情、友情、爱情,你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然而,噩梦醒来之后的早晨,这一切都是真的!
刚理发回来,经历一场剪头惊魂。
上次理发是在国内,我深圳住所天地大厦的楼下,美容店的老板是个安徽人,腿有点问题,为我剪了十多年的头发了,每次都和我聊天,每次我付15到30块钱不等,取决于他是否要我洗头按摩等等。
狱友Long喊我去理发,他先把头洗了,我一看也急忙涂上肥皂把头发草草洗了,然后排队,被搜身之后带往理发室。
我本不想在监.狱剪头发的,我想赌气把头发留到我出狱再剪,比如回到天地大厦之类,但被捕之后至今离上次理发二个月时间,每天照镜子确实不雅,只好跟在Long的后面进了理发室。
在监.狱中只有在理发室才能见到剪刀、铁器之类物件,而且是严密监视之下。给我理发的是个黑人囚犯,我告诉他我上次理发是在中国,我开玩笑说这里没办法给小费,但我可以教他中文。这家伙支吾着,明显对学习中文不感兴趣,他边给我用电动推子剪头,边和旁边一个犯人聊天,他肯定用惯了铁锹,他使用电动推子就像使用铁锹一样,每铲一下我的头发,手便往空中一扬,弄得我一惊一乍的。没过几分钟,他跑到外面和别人说话,我趁机照一下镜子,发现惨了,整个右边的头发被他铲平,我惊恐万状,只好跑到狱卒那边请求换上狱友Long帮忙。
Long看见我的时候,忍俊不禁,我也顾不得。露出一脸无辜悲哀的表情,Long开始为我进行修复工作,还好,他以前学过理发,虽然隔了好几年,比那个使铁锹的黑人好多了,经过Long的修剪,我似乎回到少年时期,除头顶一圈黑发,周边几乎光了,不过,远胜于那铁锹黑人剪的凹凸不平的阴阳头。
回到牢房,Long看见我的头,每每忍不住还在笑,他要求我别告诉别人这是他剪的,并安慰我过二周以后就会好了。
无论如何,新的容貌带来新的心情,起码,使铁锹的黑人没铲去我的头皮,只铲去我的头发,谢天谢地!
(后记:监.狱犯人可申请工作,每周工作六天,每天一美元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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