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怃然良久,忽的转过头来,冲那少女问道:“你姓什么?”不等她有所答复,先已自问自答的说了出来:“是姓端木?还是姓卓?”话一出口,却大摇其头,否定道:“不对,不对!你是湘南谢邱家的后裔,你姓谢邱对不对?”那少女一直沉湎于幽雅的古乐当中,不想早已被那汉子发现形迹,蓦的经他一问,心头不由的一跳,但闻他话不到三句,竟莫名其妙的猜出自己的姓氏来,心中的惶恐更是难以名状,不禁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汉子闻她言下之意,无疑证明自己所估非虚,心中的踌躇得意,登时溢于言表,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你脚上穿的那鞋绣了双金丝燕,看其绣工不繁不简,却能将两只燕子点缀的栩栩如生,不正说明了湘秀的媚力?你年纪不大,可是很会梳头,你盘的发式是不是叫做‘插花钮’?这种发式多见蜀地,可知你来之湘蜀之边。我在骆家大院门前共挖了六十四个土坑,坑深积水,普通乡民一来笃信鬼神,一来不识六十四卦的变化,但你却轻而易举的走了进来,想必你家学渊源,令尊也一定是深谙易经的个中高手。天下研究周易之士并非少数,但有突出成就者却寥寥无几。举今之世,也只有那么十几个人堪称是秀出班行。其中出于湘南的只有端木,卓氏和谢邱三家。不过,据我所知:端木浩终身未娶;卓家又多为男丁;只有谢邱家独生一女。可是谢邱满富可敌国,怎会叫自己的掌上明珠流离失所,凄凉如此呢?看来,你们谢邱家必是遇到了天外来祸。”
那少女甫闻“天外来祸”四字,眼睛一酸,不禁潸然泪下,委屈道:“我……我……”声音作哽咽,却再也说不出下去。那汉子向她摇了摇手,道:“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出几分。那个贾祸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你那舅父,江湖上人称‘血河洗刀’的战江湖?”那少女猛的抬起头来,瞪着一双泫泪未尽的大眼,惊讶的盯着对方,诧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那汉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想你们谢邱家富甲四方,钱财方面的得失,绝不至偌大的家业毁于一旦。何况令尊上能攀附达官显贵,下能结交草莽英豪,一生谨小慎微,自谈不上因仇结杀。就算是因仇结杀,令堂乃武林盟主之女,碍于这层关系,放眼天下,又有谁敢同战精英放横呢?此外,谢邱家所居一带,地平水稀既不忧山洪又不患水涝,更无地震的侵扰,除了天灾外患,那就是只可能是祸起萧墙了。”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却听那汉子继续说道:“令尊父母已故,又无兄弟姐妹,这尺布斗粟,兄弟阎墙的事也就无从说起了。但令堂一边,却有一个同姓兄弟。据车某所知,战江湖并非你外公嫡系亲生,而是三十几年前领养的一个小厮。因他聪明伶俐,颇受你外公的青睐,这才改了姓氏,承接了战家宗嗣。只是这几年战江湖自觉羽毛丰满,气候已成,便开始与你外公背道而驰起来。因故两人也产生了许多分歧隔阂。想是他心怀疑忌,怕日后无法子承父业,被战精英逐出家门,所以才阴谋害了令外公及令尊令堂。可是日冕山庄镇居洛阳,橄榄山庄则遥踞湘南,这姓战的又是如何把你们举家骗过去的呢?”
那少女将嘴一嘟,气呼呼的道:“还不都是一些市侩伎俩,要不是我娘听到……”那大汉不等她把话说完,猛的一拍大腿,接口抢着道:“我知道了,那厮一定是假借你外公的噩耗,才把你们骗到洛阳的。如此说来,你外公一定已成了他的阶下之囚。小姑娘,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那少女道:“我……”话一出口,隐隐觉得不对,急把身体移向门口,尖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我舅舅派你来抓我的?”最后这个问题一经问出,顿觉全身冰冷,如堕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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