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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外的监仓里,一脸横肉的光头Larry已经接了Sandra的班。
光头Larry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在js怀特监狱的犯人中臭名昭著。前几天押送我去A监仓的时候,他看到我带了一本《花花公子》杂志。我给了小个子黑人Kiki,因为他帮我藏了一些书在他的箱子里(监狱原则上只允许犯人拥有两本书)。在押送我回来的时候,Larry非要我把《花花公子》带回来。我只好求Kiki把杂志还给了我。弄得Kiki气坏了,好像到嘴的鸭子飞了一样,连续骂了Larry好几天的娘。光头Larry也不是个坏人。我和他接触多了就知道,他只是循规蹈矩嘴巴碎,喜欢动不动就报告上级。他的双胞胎兄弟Santos比他好多了,从来对犯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不明白为什么同一种基因养成如此个性不同的人。
双胞胎狱卒是怀特监狱狱卒队伍的一个大看点。这里的30-40个狱卒中,居然有三对双胞胎!不知道究竟是双胞胎喜欢做狱卒,还是监狱偏爱双胞胎,抑或罗德岛的双胞胎特别多?实际上狱卒的收入并不高,待遇也不好,只是可以对犯人耀武扬威,工作稳定而已。
“Mr. Wu,今天怎么样?”门边传来Ms. Demaso熟悉的声音。她是我们A监仓的犯人辅导员Counselor,是个30多岁的拉丁裔妇女,矮胖不和蔼,但也是一样的尽职尽责。我依旧属于A监仓的犯人,所以她每天下午会顺道来看我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监狱给每一个监仓固定配备一个的辅导员,处理犯人的私人事务,通常是女性。而狱卒则轮班在各个监仓工作,负责犯人的安全和公共事务。
我停下手中的清洁活儿,走到门口,隔窗向Ms. Demaso问好。我告诉她,好久没理发了。我搬来F监仓之后,一直没有安排我理发。监狱一般3-4周安排犯人理发一次。但F监仓是临时关押点,没有理发的安排,所以他们把我忘了。刚开始Ms. Demaso没反应过来,后来意识到确实是把我忘了。她认真的把我的理发要求记在本子上,说会尽快安排。接着她当面拆了一个密封的信封,里面是昨天我的律师DW给我drop-off留下的光盘。在监狱,律师给犯人传递的信件叫“legal mail”,受隐私保护,专门由辅导员当面拆封转交犯人。她从门洞递给我光盘和验收单。我在验收单上签了字,递还给Ms. Demaso,并向她再次道谢。
新的光盘一到,光头Larry就开始兴奋了。他找出登记表,认真的添加新的光盘在犯人记录中,然后请Ms. Demaso签字,再大声的和我确认了新的光盘总数,并打电话给上级更新了我的光盘数。做完这些,心满意足的光头Larry以忿忿不平的样子对我开玩笑说,“WU,你得赢了这场官司!”Ms.Demaso也讪讪的笑了笑,安然离去。
是啊,老吴的案子折腾了多少人啊!
我打开电脑,将光盘插入,看到GFC发来的新文件,意识到连日来的忙碌刚刚结束,新的工作又在等着,心里开始沉重起来。许多时候真想放下不做了。随着案件的推进,到中间阶段我才渐渐明白,整个案件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艰难、恐怖的多。说白了,决定本案结果的不在我个人或者驰创电子。或者说,无论我多么成功地证明了我们无罪,但最终结果依旧不取决于我。我想,也许正是知道老吴无力回天,检查官才答应律师的要求,同意法官批准我在监狱用电脑为自己辩护的吧。
经过一年来连续三次的起诉,我们同案三人以及中美两家驰创电子,面临38项指控,七大类不同的控罪,以及财产没收之类的威胁。整份起诉书由2008年12月18日当初的11页增加到现在的65页,检控内容涉及了公司十几年的经营历史。如果被他们定罪,那我们的案子将成为他们宣扬中国间谍的绝佳案例。我可以想象的出来,到时候,驰创电子将成为“一个潜伏经营了一个十几年的,横跨中港美三地,严重危害美国安全的间谍窝”,而老吴则无疑就是个“老奸巨猾的间谍头子”。
想着生气,我合上电脑,走到镜子面前,端详起里面这个美国政府虎视眈眈的间谍分子。我的头发多次经不同的犯人剪过之后,已经面目全非。在深圳的时候,我总在天地大厦楼边巷子的一个发廊里理发。这个发廊在“湖南人”餐馆的斜对面。老板是个安徽来的瘸子,喜欢和我聊天。十多年来,我理发总是给他20块,从未讲究什么发式。入狱后我才发现,不同种族的头型不同,得配不同的发式。但遗憾的是狱中亚裔犯人本来就不多,亚裔犯人理发的更少。我的头发分别经历过拉丁裔、黑人、白人、亚裔混血等不同犯人理发师的手,剪出了不同的发式。到最后那个亚裔混血犯人那里,我才学到一个理发专用词,“fade off”(边上剪短),剪出来的头才象个样子。我曾经有过被电动剪子在脑袋上推出几个大坑的惨痛经历。后来我才意识到不能怪那黑人“推铲”理发师,因为我当时说了“trim off”,他的理解就是“铲光”。
镜子中,长长的头发让我略显苍老,两边的鬓角已经遮过耳朵,耳边的头发在镜腿压出的辙下翘了出来,后脑脖子的头发厚厚的。我对着镜子找了两根白头发,一一拔了下来。左看右看,我怎么也觉得镜中的人不象间谍,只是一个逐渐衰老的书呆子老吴而已。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被同学二顺污染了一把。他给我看当时的禁书《克格勃间谍》(书名也可能是《色情间谍》?),让那时16岁的小吴第一次感受间谍生涯的心惊肉跳和心旷神怡。印象最深的是里面说的克格勃燕子,就是色情女间谍,阴道里藏着可以致敌人昏厥的利器,而这敌人当然就是美国佬了。如今时过境迁,苏联间谍已成过眼烟云,而当年穷山沟里的大学生,十几年如一日在替美国人挣钱,把美国货卖到中国,一不小心美国的“狗腿子”没做成,“间谍”帽子倒是被他们高高戴起。我对着镜子疵牙咧嘴,扮着一副“狗”面孔,苦笑起来。
入狱一年多来,自己拔了一颗牙,牙医拔了另外一颗牙,分别是左右两边的槽牙。后来虽然不再牙痛了,但咀嚼功能大大降低。所幸狱中吃不到真正的肉,用不上利牙撕咬。我的牙齿在监狱里洗过一次,因为我不再抽烟了,所以白白的。但那次洗牙是我有生以来皮肉最痛苦的经历,以致我躺在牙医椅子上想象自己是共**在遭受日本鬼子的酷刑。
镜子中我的肤色确实比以前红润了,健康了。不再有深圳的工作压力和烟酒不离的生活,不再有失眠的痛苦,美国监狱中的老吴反而比深圳的吴老板要鲜活多了。在狱中,即便是美国政府泰山压顶的指控和排山倒海的证据,我照样吃得下睡得香。哪怕在我最近以来最忙的阶段,我也能保持一天七个小时的睡眠。不过内心深处,我依旧难以忘怀深圳公寓中的法国香槟酒和大卫杜夫雪茄,深深想念办公室里一个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同事。
牢房中的贴墙镜子老旧不堪,有点看不清楚里面人的模样。后来我买了一面小镜子,粘在大镜子中间,这才好多了。我把这面粘上的小镜子取了下来,举着移到脑后,对着大镜子开始端详我新近的秃顶。还好,头发长了之后盖住头顶,显不出那稀薄光亮的一片。
我是在有一天找白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秃顶的。猛然看到头顶一小片光亮之后,我不相信,用手仔细摸了好久,才发觉头顶确实稀薄得很。愤慨良久,当时一心想把帐算到美国政府身上,我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时间以最隐秘的方式显示它残酷的存在”。后来,我又患得患失,觉得该感激生命进程的昭示。我想中国人用谢顶的“谢”字,不正说明生命之凋谢也应该是一种感谢吗?
入狱的半年前开始戴老花镜。当时我安慰自己,也许上帝是想让我少看一些东西,也许上帝是想告诉我,肉眼老花了,心灵的眼睛应该更加清晰。现在我开始谢顶了,上帝又想告诉我什么呢?我想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是这句话吧:属魂的生命日渐衰败,属灵的生命日久弥新。
用户869009 2013-3-20 15:23
民企们:如今的趋势有些让机会少了。其实,在机会遍地的时代,仅抓机会而不管问题深入解决的做法,虽然短平快似乎效率很高,但问题变成隐患,以后也许是要还的。例如,快速开发上市的产品,www.igbtic.com 其质量和自主知识产权都非常低。。。。所以,未来民企既然面对的机会很少了,www.igbtic.com就需要在基本功上多下工夫,逐渐获得能够深入彻底系统地解决问题的能力,未来就不愁了。
用户835684 2013-3-8 19:44
用户954451 2013-3-7 14:10
可否理解为,在大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可以转到小公司发挥自己的经验和想法。保持前进的动力和方向,钱嘛,也不见得少赚。
用户954451 2013-3-7 14:05
kim_liou_322086121 2013-3-7 13:29
用户923047 2013-3-7 11:07
用户3809340 2013-3-7 09:30
民企们:如今的趋势有些让机会少了。其实,在机会遍地的时代,仅抓机会而不管问题深入解决的做法,虽然短平快似乎效率很高,但问题变成隐患,以后也许是要还的。例如,快速开发上市的产品,其质量和自主知识产权都非常低。。。。所以,未来民企既然面对的机会很少了,就需要在基本功上多下工夫,逐渐获得能够深入彻底系统地解决问题的能力,未来就不愁了。
用户862060 2010-9-20 17:26
用户1335193 2010-5-24 11:59
用户830954 2010-5-21 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