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通讯给美国交了一笔天价罚款:8.92亿美元。相当于60多亿元人民币。还有3亿美元的暂缓罚金,看未来7年里的表现再定。
  这不是一笔小数。2011到2015年,中兴的净利润之和也只有60亿元人民币。
  而且代价不只是巨额罚款,还有总裁史立荣和两名执行副总裁被迫走人。
  中兴通讯董事长兼CEO赵先明表示,“中兴通讯承认违反美国出口管制相关法律法规,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我们从这次经历中吸取了很多经验教训,将努力成为出口管制合规治理的典范。”
  中兴通讯是和华为比肩的国际通信行业巨头,国内多年的“专利王”,中国改开以来实体产业科技化和国际化数一数二的代表企业。
  一年的博弈,付出人、财两方面巨大代价,得美国暂时豁免。让人嗟叹。
  1、禁令:选择权、决定权、解释权,全在美国
  事件源头是中兴通讯几年前违反美国对伊朗出口禁令,通过签订合同的方式,将一批通信设备出口给伊朗电信运营商。
  其中搭载了美国科技公司的软硬件产品。也就是英特尔、高通等提供的元器件产品。
  按理说,一家企业的产品卖出去之后,就是一笔已完成交易。下家怎么处理,是下家的事。比如伊朗肯定有大把人在用苹果手机。
  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的标准。因为美国把地缘政治、技术保护和商业贸易混在了一起。就成了拼实力的博弈。
  选择权、决定权、解释权,完全在美国。美国限制中兴华为对伊朗出口含美国软硬件的设备,但不会限制波音飞机出口伊朗。
  波音,妥妥的高科技企业、且涉军工。美国当然是相信伊朗从里面学不会造飞机。
  那么英特尔的芯片技术,中国学不会,伊朗就能学会?
  所以美国对伊朗朝鲜的出口限制,名义上是技术限制,其实最后破坏的全是当地民生。
  调查从2011年就已经开始,直到2016年3月美国出手全面制裁中兴,列进限制出口的“实体清单”,主要是限制美国科技企业出口元器件给中兴。
  根据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文件,中兴执行副总裁田文果和邱未召自2011年以来即负责向他国出口美国生产的货品。经常性地以建立冒名公司的方式,违反美国所制定的出口规章。在美国商务部与中兴集团合同的框架下,为暂时取消制裁,参与违反商贸规定事件的公司领导都应离职。
  2、中兴重创:三名核心高管被离职
  看看三名被离职高管:总裁史立荣、执行副总裁田文果、邱未召的履历。
  史立荣:1989 年至 1993 年担任深圳市中兴半导体有限公司工程师并任生产部部长;1993 年至 1997 年担任中兴新副总经理;1997 年至 2007 年负责本公司整体市场工作;2007 年至 2010 年负责本公司全球销售工作;2001 年 2 月至今任本公司执行董事;2010 年 3 月至2016年今任中兴通讯总裁。有超过 24 年的管理经验。
  田文果:自 2005 年起一直担任本公司执行副总裁。1996 年加入本公司控股股东中兴新;1997 年至 2002 年曾任本公司重庆办事处经理、西南区域总经理;2002 年至 2005 年曾任本公司高级副总裁兼第二营销事业部总经理;2005 年任本公司执行副总裁后曾先后负责本公司市场与运营体系、市场体系、产品市场体系、物流体系的工作。拥有超过 17 年的管理经验。
  邱未召:自2007年起一直担任本公司执行副总裁。1998年至2007年负责本公司物流体系工作;2008年至2012年负责本公司人事行政体系工作;2012年9月起负责本公司物流及行政工作。拥有超过26年的管理经验。
  这三人,是中兴通讯的核心高管层。是高管序列里排名最前列的实力战将、中流砥柱。
  他们都在中兴通讯服役了20年以上或接近20年。相比那60亿,这些中坚力量,才是中兴通讯的核心财富。
  因为违反美国的国内法规而被迫离职,无奈且悲壮。
  3、为满足美国出口管制规定,中兴全面整顿以达到“合规”标准。
  
1、新CEO和公司管理层团队。中兴通讯任命赵先明博士为董事长兼CEO,并对高层管理团队进行了重大调整。
2、成立由CEO领导的新的合规管理委员会,对公司的制度和流程进行重大变革,加强对合规管理的重视和支持。
3、重组法律及合规管理部。中兴通讯将合规职能从法律部门分离,建立独立的合规管理部门,增加合规专业人士,保证合规部门的独立性。
4、任命美国律师为首席出口合规官。任命美国律师Matt Bell先生为公司首席出口管制合规官,负责监督与推进全球出口管制合规体系的持续发展和改进。。
5、发布经过BIS(美国商务部工业安全局)审查的《出口管制合规手册》,要求所有员工每年签署《合规承诺书》。
6、新的自动化工具和流程。用于扫描中兴通讯及某些子公司的产品发货,以符合出口管制要求。该系统可自动识别出受《美国出口管制条例》(EAR)管辖的物品以及受管制的交易相对方。
7、全球出口管制培训。对全球45,000多名员工进行了与出口管制和制裁相关的法律法规及公司相关政策的培训。
  4、这事,就是贸易战的预演。
  中兴通讯不是小作坊,是中国多年的“专利王”,在相当长时间里跟华为不分伯仲。是改开以来中国为数不多的能搏杀全球市场的民营科技型巨头。
  中兴通讯连续六年位居国际专利申请量前三、中国专利奖7金31优、蝉联PCT第一、芯片专利中国第一、物联网专利全球第三。
  
  这样的实力,依然赔款裁人求和,只能说明,技不如人。核心技术还是被牢牢把握在外资企业手中。
  芯片,是工业领域的另一个“石油”,没它不行。但中国企业在高性能芯片上显然还依赖外部进口。
  中兴通讯的芯片研发能力已经是国内企业最强之一,在国际知名专利检索公司QUESTEL的排名里跻身全球第23名。
  全球供应链的最核心部分,还是被欧美日掌握,美国制裁制裁不仅阻碍中兴采购美国本土制造的零部件,也包括海外基于美国技术生产的零部件。
  中兴这次的代价,其实是相当惨重的。现阶段的中国工业,离开西方核心元器件还是玩不转。
  每年进口芯片上万亿元,解决不了外部“断供”的威胁。尽管中国已经在发举国之力投入芯片产业。
  5、中国进出口银行原行长李若谷曾坦言:
  
中国几乎可以生产所有的工业产品,但生产这些产品的设备,从纺织到核工业,高端的设备几乎全部是进口的。一旦外国封锁这些设备的出口,我们生产这些产品的能力会受到严重影响。在不少产品上我们不具备自主知识产权。所以,中国的工业化是初步工业化,还是受制于人的工业化,离真正意义的工业化还有很大的距离,自称进入“后工业化”是肤浅的自赏。
中国必须加大对这些高端设备的研发与制造的投入。只有中国自己能全部掌握这些核心技术,才能算完成了工业化。
  中国改开以来的科技型企业,在国内的外资群狼中成长起来本就不易,在海外屡被封堵。
  去年中兴被美国制裁之后不久,华为也被美国商务部行政传唤,要求华为提供过去五年向所有被美制裁国家出口的全部信息,如果发现华为违反美国的政策,有可能限制华为获得关键的美制零部件。
  中国的工业化起步太晚,即便付出别国几倍的努力,一旦有潜力成长为国际竞争力企业,总会被国际大财团以各种借口封堵、扼杀,举步维艰。
  外部扼杀只是看得见的刀子,全社会的盲目自信甚至骄纵心态,才是实体产业最大的敌人。
  6、贴一下前几天说过的话:
  过去两年的繁荣,是房子拉起来的;但是未来的繁荣,不可能靠房子撑起来。
  全球贸易战已经打响,竞争靠的是知识资产、技术资产和贸易能力,而不是比房子和债务。
  实际上全球各国都已经资不抵债,需要做大资产来平衡资产负债表。面临的选择题是做强泡沫资产还是有效资产。
  在贸易战的体系里,GDP和增速都是个骗局。唯有战力代表一切。
  这个战力,是可博弈的资产,可贸易的产品,和能吸引资本留驻的投资回报率。哪里的投资回报率高,资本就会去哪里;哪里的投资环境好,就会产出最好的技术和产品。才能在全球竞争中取胜。
  马云前两天说:转型升级必须放慢速度。因为中国经济这个体量,需要的是长脑袋、质量,而不是数量。要提升质量,一定要牺牲数量。产业升级是有代价,甚至要流血的。
  全世界抢钱抢人抢资产的时候,泡沫和不确定是最大的敌人。
  中国经济需要消除的,也是这两点。否则,只能等待下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楼市放水和泡沫最终的破灭。
  虽然开放了这么多年,国人还需要睁开眼睛看世界,知彼然后知己。
  作者:悦涛